他们从未这样靠近过,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茫然的自己,过了两三息,屈鸣鸣突然一把推开他,力道之大让管长乐的后脑勺磕在了车壁上,发出扑通的声响,外面的牛憨等人吓了一跳,忙问道:“公子?小姐?怎么了?”
屈鸣鸣用手背抹了下唇,平静道:“无事,不过撞了下。”外面的人这才放心。
这声音也惊醒了管长乐,他坐起来,靠在车壁上,面上强做镇定,可耳朵却绯红,低着头不敢看她。脑后有些刺痛,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无措又剧烈的心跳,还有唇上微麻的感觉。
屈鸣鸣冷笑:“怂货!”
管长乐怒而抬头,脸色涨红:“你别逼我!”双手紧握成拳,似是随时打算扑上去。
屈鸣鸣转开目光不看他,却也不再说话,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管长乐突然道:“等你过了十五岁,我们就成亲。”
屈鸣鸣愕然转头:“成亲?你搞清楚,你是我哥哥,我们怎么成亲?再说了就算能成亲,谁说我就要嫁给你了?”
“我是什么身份没人比你更清楚,再者,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你不嫁给我要嫁给谁?”管长乐冷然道。
“呵!”屈鸣鸣冷笑:“我愿意嫁给谁就嫁给谁,要你管!”
管长乐目光阴冷地看着她:“那你且看看到时能不能嫁给别人。”
两人此后再未说话,回去的路上却遇上了张氏。
当时张氏正和一年轻女子说笑着从一家首饰铺子里出来,那女子长相姣好,但面相有些刻薄,眼珠子时不时泛出精明。穿着一身鲜艳的绸缎衣裳,头上插金戴银,脸上抹了脂粉,但从她微黑的脖子和举止上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名门贵胄出身,而且这一身打扮和她实在有些不协调。
屈鸣鸣不由疑惑,舅母那样优雅娴静的贵妇人怎会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
管长乐见她一直看着外面,纠结片刻,还是凑了过去,若无其事问道:“你在看什么?”
其实他在外一般都是骑马,很少呆在马车里,但此前屈鸣鸣气着了他,他便也生了倔脾气,就是要赖在她身边,这会儿也算是管长乐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屈鸣鸣转头看他,两人又脸对脸对个正着,屈鸣鸣还未如何,管长乐却‘嗬’了一声,吓得立时后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神色僵硬,面上却发红。
屈鸣鸣不由冷笑:“果然是怂货。”
管长乐眉眼一沉,强自压抑着错乱的心跳又面无表情的靠过去,眼睛看向外面:“你到底在看什么?”
见他如此,屈鸣鸣忍不住勾了勾唇,没再抬杠,而是指着远处张氏的背影:“那是我舅母,和她一起的那个女人有些奇怪。”
“那跟上去看看好了,你舅母家没个主事的男人,万一真遇上什么事,我们也好早些应对。”
屈鸣鸣似笑非笑:“我们?这是我舅母,有事也是我出面,关你何事?”却还是叫秋雨跟了上去。
管长乐这回却纹丝不动:“随你说什么,反正我和你迟早会成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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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英亲王等人进了太初苑,到处搜查一圈后却毫无发现。
贤王世子拿折扇一下一下敲着肩,沉吟道:“太初苑这么大,有没有可能藏着什么暗门机关之类的?”
英亲王道:“你不是对这些杂七杂八的最感兴趣?那便靠你了。”
贤王世子不由苦笑:“皇叔,您可别把这么大的事儿全压在侄儿身上。”虽抱怨着,还是认真查看起来。
他双手负后,凝眉打量太初苑的格局:“太初苑是仿照宗庙所建,中间为大殿,周围是八处小院,按照八卦布局,原本生门居东北方艮宫,属土;但看似散乱的假山园林实则是另一层叠加的八卦排位,且护城河分流从中穿过,破了八卦的整体布局,而水是休门,居北方坎宫……看似混乱的布局,不过是扰乱视听……”
突然目光落在右边小院上,走进去一阵打量,在东南位置发现一处影壁,影壁的斜前方有一株茂密的花树,他笑了:“杜门居东南巽宫,属木,此处土木混杂,相生相伴,看似和谐,实则有掩耳盗铃之嫌。”
说着绕过那花树,转过影壁,一条狭窄的通道就展现在眼前,因影壁和院墙的的颜色制式一样,又有花树遮挡和转移视线,竟叫人第一时间难以发现,不得不说这番设计很是巧妙。
英亲王拍拍他的肩,笑了笑:“果然博学多识。”贤王世子不好意思道:“也就是平日里打发时间罢了。”
穿过去,在巷子底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打开小门,一堵墙挡住了去路,而墙下却有一个黝黑的入口和阶梯,门刚打开,就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传来。
众人对视一眼,不由变了脸色。
第46章 薨逝
英亲王等人小心翼翼走进地下室, 发现里面修整的很好,墙壁贴了青砖, 地上铺着大理石,走道两旁挂着灯笼,地面收拾的很干净,但愈往里愈浓重的血腥味儿却显得此处诡异又压抑, 众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
眼前一亮, 一个圆形的空间出现在眼前,中间有一个石床,石床前背对着他们站着一个男人, 手里正做着什么, 而环绕着圆形墙壁上开了十来扇门,门上装着栅栏, 里面黝黑,无声无息, 看不见有些什么。
‘噗通’一声,那男人把什么扔到了脚下的木箱里,众人下意识看去, 才发现是一截惨白的手臂, 仿佛这时那浓重的血腥味儿才四散开来,有人再也忍不住干呕出声,而这声响也终于惊醒了那个男人,他回头,是个白面白须的老者, 眼神沉寂,陡然发现这么多人出现,竟一点慌乱也无,平静地说了一句“你们来了”又回头继续忙自己的。
众人都被他的镇定惊到,英亲王挥手,侍卫便上前制住了他,此时那老者才露出一丝遗憾的模样,叹息道:“若是能让老夫将这具尸体解剖完多好。”
那老者被押下去,这才发现石床上躺着的竟是一具已经没了四肢只剩躯干的少年躯体,那躯体的腹部已被划开,露出里面的内脏,就那么血淋淋的展露在人眼前,石床的一头还放着几十把大小形制不一的刀具,甚至连猪肉店的剔骨刀都有,也是血迹斑斑。
有两个侍卫受不了转头就吐,却不小踢到脚下的木箱,一看,里面还有另一具被切割过的尸体,吓得后退两步栽倒在地。
沈长戈忙脱下披风盖住石床,齐渊见此脱下自己的盖住那几个木箱子,没了直白的冲击众人都觉得好了许多。
这时贤王世子站在一处栏杆前道:“皇叔,里面还有人活着。”
英亲王取下一盏灯笼走过去,朦胧的光亮照进里面,不大的房间里或躺或坐着三四个十几岁的孩子,身形偏瘦,穿着也还算干净,但每个人的是木然的,对他们的突然闯入没有反应,对光亮也没有反应。
贤王世子看了眼血淋淋的石床,沉重道:“估计都吓傻了。”
英亲王道:“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下,看还有多少人活着。”说着把手里的灯笼交给他。
“好。”贤王世子答应着,叫来两个侍卫一起清点。
英亲王来到那被绑住的老者面前,问道:“你是何人?”
老者笑了笑:“老朽乃一痴者。”
英亲王冷笑:“痴迷杀人分尸?”
老者缓缓摇头:“你不懂,医道之难,不在于其他,而在于人之本身。老朽于药草医理方面已无可钻研,这些年便着手研究人之根本。”
他抬头示意那石床,下面被镂空了一个方形的洞,里面放着两个箱子,老者道:“老朽已感觉到有人迟早会找来,便把此前所有钻研的结果详细记录在案,你到时可以把之送到太医院,让太医们潜心研究,毕定会让现有的医术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到时便是造福万民的好事了!”
“没人会阻止你钻研医道,即使你想研究尸体,想些办法也不是找不到,那些义庄上无人认领的尸体还少么,为什么一定要迫害十几岁的孩子?”
“死人老朽早已研究过了,但死了的不呼吸,血液不流动,很多人体的奥秘便没法揭开,老朽也为此烦恼了许多时日,后来终于遇到一位知己,虽在这地下生活不见天日,但能做想做之事,已是死而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