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先生缓缓摇着扇子,突然道:“王爷,现在倒有个法子能将您从此案中摘出来。”
“什么法子?”
于先生道:“若英亲王当真救不了了,您不如,将一切事情都推到他头上去,毕竟当初许多事情,的确是他主导。如今他自身难保,您眼看着也要身陷囹圄,属下觉得,您还是要理智对待才好。”
廉王听着他不紧不慢堪称冷漠的话,一时愣住了。
这晚刑部大牢又遭了刺客,但因为有前车之鉴,守卫强了许多,倒没造成多少伤亡,而因为刺客来袭造成的动静,英亲王又发了一回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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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庵。
夜里的菩提庵寂静极了,寂冷犹如墓地,亮着的灯火也好似坟墓前幽幽鬼火,在这里,叫人生不起生的希望。
孟欣竹手里正拿着一本《诗经》看着。
她靠在灯光旁,素面朝天,面色犹如古井无波无澜,虽依然清丽秀雅,却仿佛鲜花失了水分,还是美的,却仿佛没了灵魂,只余躯壳。
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后,她整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唐嬷嬷亦霜发半白,她带着一个黑衣打扮的蒙面男子走进房里,然后就恭敬退下。
男子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孟欣竹。
待看完了手里的一页书,孟欣竹才将书阖上,看向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人,竟十分平静。
“你就是唐嬷嬷说的那个一直在暗中照应着我的好心人?”
男人道:“是我。”
孟欣竹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只问:“此前你一直不曾出现,为何今日来了?”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带我离开?”她素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我为何要随你离开?”
“英亲王涉嫌构陷先太子,几天前已经被下了大牢,并且在牢里疯了,如今就算没给他定罪,他人也毁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他疯了?”孟欣竹仿佛听到了多好笑的笑话,掩嘴看着男人笑得前仰后合:“他那样冷心无情的男人会疯?你觉得可能吗?”
“这你无须担心,他的确是疯了。好了,你赶紧收拾收拾随我走吧,马车已在外面等着了。”
孟欣竹站起,脸上的笑没了,神情便有些僵冷:“就算他真疯了,我在这里有吃有喝,又为何要跟你走?跟你走了,我的名声还要不要?我的脸还要不要?”
男人沉默一瞬:“从你被送进菩提庵起,你的名声和脸面早就已经没了。你在这里不过一尊活死人罢了,谁还会记得你?这么久以来,你的父母可曾来看过你一回?”
孟欣竹拿过桌上的书就狠狠扔过去,身躯微微颤抖,一手紧紧扣住桌子,昂首挺胸,冷冷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说我?我凭什么要跟你走!”
“因为我是这世上最后一个会为你着想的人。”
男人平静道:“至于我是谁……”他没什么意义的笑了笑:“我是你的哥哥,亲生的哥哥。”
孟欣竹的眼睛下意识瞪大了些,片刻后冷冷反驳:“你胡说什么,我孟家从未有你这样的哥哥,我也从未听爹娘说起过你。”
“到现在你还想不明白吗?”男人声音渐冷:“你不是孟家的女儿!若不然,他们怎会放你在这种地方不管不顾?”
“你……胡说!”孟欣竹心中隐隐不安,怒道:“那是因为我害死了姐姐,所以爹娘生气了,等他们气消了,自然就会来接我出去!”
“对,的确是因为你害死了你的姐姐——他们的亲身女儿,所以才会把你丢弃的干干净净,再不理会。”
“你,你滚!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赶紧滚!”孟欣竹指着门外,死死瞪着他。
这时外面突然有个同样黑衣蒙面的男人进来道:“主子,有些不对劲,我们得赶紧走。”
男人眉心微簇,吩咐道:“叫大家撤退。”说着走上前欲拉孟欣竹:“先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前因后果。”
孟欣竹猛地往后退去,朝外大喊道:“来人啊!有刺客!救命啊!”
男人眼底一冷,瞬间出手打晕了她,一把将人抱起:“走。”
然而才刚走出房间,外面却突然涌出许多侍卫,将几人牢牢围住,当先一人正是沈长戈。
他冷冷盯着男人,沉声道:“阁下夜闯此处,还妄想带走英亲王府侧妃,意欲何为?”
男人眸子一沉,根本不和他多话,看了身侧手下一眼,那手下吹了个呼啸,突然从各处屋顶跳出许多蒙面人,沈长戈面色冷沉,也不再多话,挥手围攻而上,两方人马瞬间战在一处。
沈长戈的手下自然是精兵强将,都是英亲王府的亲卫,上过战场见过血,却不成想那男人的手下竟也不差,手段狠辣不要命,一时打斗起来竟难分难舍。
沈长戈被几人缠住,那男人带着孟欣竹趁此机会被手下簇拥着离去。
沈长戈面色一冷,厉声道:“哪里走!”一剑挥开面前的人,又有几个亲卫上前替他抵挡,沈长戈长剑在手,凌空跃起,狠狠刺向那男人背心。
却这时,男人手下突然朝他扔出一圆球,带着点点火光,沈长戈脸色大变,忙滚到一旁同时大喊:“有火器,大家小心!”
‘嘭’地一声巨响,孟欣竹此前住的屋子被炸得坍塌了一半,男人淡淡看了一眼,由众人护着离开了。
宫中,皇帝正要入睡,俞公公却拿着一封信而来:“陛下,有消息传来。”
皇帝忙接过打开,快速看完,脸色骤冷,冷哼道:“好!当真是好样的!”
说着吩咐俞公公:“传富安侯。”
“是,陛下。”
富安侯半夜被传唤,心中隐隐不安,见过礼后,皇帝也懒得与他周旋,冷声道:“你可知就在不久前,你那被关在菩提庵的女儿被人劫走了?”
“啊?!”富安侯惊呼一声:“这,这微臣不知啊!”
“劫走她的是一伙蒙面人,不仅功夫好,竟还持有火器——”皇帝冷冷一笑:“富安侯,你这女儿了不得啊,这是招了何方神圣?不如你和朕说道说道?”
富安侯瞳孔一缩,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死死趴在地上,极力镇定道:“这……自从,自从欣竹嫁到英亲王府又因犯错被送去了菩提庵,家中就,就再没见过她,并不,并不知道她又做了什么……”
“放肆!”一声厉喝,吓得富安侯打了个哆嗦,只见元盛帝神色冰冷,已是怒到极致:“到了现在你还在朕跟前推脱撒谎,看来是朕对你们太宽宥,叫你们忘了朕的身份!”
转头命令道:“来人,将富安侯拖下去打三十大板,打完再来问话!”
“是,陛下!”俞公公忙叫来侍卫,富安侯霎时脸色惨白,瘫软在地,颤抖求饶:“陛下,饶命啊陛下!微臣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陛下——”
见他到了现在依然不开口,冷漠吩咐:“打完后问他,若还是不知就继续打,打到他愿意开口为止。”
皇帝已然动了真怒,俞公公愈发恭敬,叫人堵上富安侯的嘴拖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奄奄一息的富安侯被抬进殿中,皇帝淡淡俯视:“还不愿说?”
仿若一滩烂泥的富安侯止不住的颤抖,一时没有说话,皇帝深邃的眸子一眯,吩咐俞公公:“去,把富安侯夫人和世子请来。”
富安侯夫人一介柔弱女眷,又如何能经受他这番折磨,而若世子没了,那么富安侯府也就完了!
富安侯不由自主打了个摆子,血泪齐流,痛哭道:“陛下,求您饶了他们,微臣说,微臣都说……”
皇帝淡淡道:“早说,又怎会遭受皮肉之苦,到了朕面前还想心存侥幸?愚不可及!”
富安侯心头滴血,他的确不该心存侥幸,可有些话说出来他们富安侯府就完了,但事到如今,已容不得他不说了。
他咽了口唾沫,断断续续道:“当,当年,夫人曾怀过一个孩子,却因受到惊吓早产了,但,但那个孩子也只活了两日便没了,夫人悲痛欲绝,就在这时,太后,突然送来一个女婴,说是,说是在菩萨面前求来的,让夫人好好养着……”
“太后?”皇帝漠然注视着他:“你可知诬蔑太后是死罪?”
“陛下!”富安侯急促喘息:“事到如今,微臣只求能留下家人性命,哪里还敢欺瞒与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