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誓言,而且还用了假名,明显就没有丝毫诚意,程江云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表示不满。
吕鹏志也义正辞严地表示绝对会保密后,程江云才压低声音,向二人讲述案件的细节,一开口就让二人大惊失色。
“这不是一桩简单的命案,而是连环杀人案,到现在已经是第四起了。”
吕鹏志被吓得身子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桌面上的茶杯,赶紧掏出手帕胡乱擦拭,林君暖顾不上理会他,皱眉问道:“如何能确定是连环杀人,死者都相互认识吗?”
程江云摇摇头:“问题就在这里,几位死者并不认识,身份背景有很大差别,既有市井卖酒女,也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小姐,平日里并没有任何交集。”
“共同点在于,死者都是女子,都是中毒而亡,临死前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脸上都带着祥和的笑意,衣衫齐整,妆容细致,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死在最美丽的时刻。”
林君暖本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现在又穿着男装,本该坦然发问才是,不知为何,看到面前这位大理寺少卿深不见底的目光,她莫名有点心虚,吞吞吐吐地问道:“她们死前有、有被侵|犯吗?”
程江云微微一愣,摇头否认道:“没有,没有被侵|犯,也没有任何被殴打或捆|绑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死者自己心甘情愿赴死一样。”
“那、那也有可能并不是杀人案,而是自杀呀!”总算擦完了身上茶水的吕鹏志插话道。
“不可能,”程江云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性,“死者生前生活状况都不错,没有自杀的动机,而且,死者都是死在半夜,隔天才在野外发现尸体,根据几位家属或者婢女们的证词,当天晚上分明已经看到死者睡下,不可能大半夜跑去外面自杀。”
看来在找上她们之前,这位大理寺少卿已经做了许多调查,不错嘛,分析有理有据,逻辑十分清晰,林君暖不由得赞赏地看了程江云一眼。
“这桩案子干系甚大,我不能透露死者们的身份,你们能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程江云右手轻敲着桌子,看到林君暖柳眉微蹙,似乎正陷入苦思,也没给她太多时间反应,补充道:“你们和第五位死者有过争执,现在一五一十交代吧,那天晚上你们何时回家,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证据或者证人,贴身奴仆不算。”
林君暖决定立即收回对程江云的赞赏,小春不能当证人,她要去找谁?总不能把自家娘亲搬出来吧,那她的身份可就彻底暴露了,不行,绝对不行!
想了想,她干脆梗着脖子道:“那晚在下带着小厮回府后就直接洗洗睡了,大概是戌时二刻左右(晚上七点半),没有其他证人,少卿若是怀疑我,可以把我拘在身边时时盯着,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程江云深深看了她一眼,竟然轻轻点头:“可以,就照你说的办。”
嗯?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林君暖简直难以置信,程江云却没有再理会她,侧头看向吕鹏志。
吕鹏志边擦着汗边解释道:“我那天晚上回家太晚,被祖父训斥了一顿,之后就去休息了,具体时间不太记得了,不过躺在床上听到了打更声,应该是亥时,表哥你可以去问祖父,他能为我作证!”
程江云满意地“嗯”了一声,扫了扫桌面上的菜肴又道:“还吃吗?吃饱了就跟我去个地方。”
“当然要吃!”林君暖与吕鹏志异口同声道。
先前只顾着聊案子了,满桌子菜大都还未动过呢,想到这里,林君暖感觉肚子也开始叫唤起来,立即把手上的筷子舞得飞快,本来还想顾及一下形象,看到旁边吕公子那架势比她还凶猛,当下也不矜持了。
“对了表哥,接下来我们去哪?”吕鹏志啃着一根酿凤爪好奇道。
“去停尸房看看,尸体有点吓人,你们多吃点,免得待会儿吐光了饿肚子。”程江云淡淡道,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眼,语气轻松而自然。
噗的两声,正狼吞虎咽的二人都不约而同呛住了。
吕鹏志呛出了眼泪,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家表哥,林君暖看着筷子上煮得软绵绵的东坡肉,吃也不是,丢也不是,当下便把这位程少卿归为“最不会说话的人”之一,却发现程江云面色淡然地夹走了盘子里剩下的两块肉,姿态优雅地放入口中咀嚼。
林君暖:“……”
这家酒楼的东坡肉十分有名气,肥而不腻,软而不烂,一口咬下去汁液在口中蔓延开来,味道极富层次感,她每回来都必点,不过店家有规定,一桌客人只能点一盘,一盘统共也就六块左右,她还吃不过瘾呢。
现在她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这位程少卿绝对是故意恶心他们,好一个人吃肉!
“不想吃吗?给我吧。”这人吃光了盘子里的,竟然还盯上了她手上的肉,这还了得!
林君暖狠狠白了他一眼,刚才胸口涌起的恶心早就消散了,一大口吞掉了筷子上的肉,又开始挥舞着筷子对付桌上其他菜肴。
没有人能从她手上夺食,没有!
***
饱食一顿之后,林君暖二人便被程江云带去了京兆衙门,因为有大理寺少卿打头,三人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碍,直接来到停尸房前。
“花娘的尸体就在里面,你们认真看看,对比那晚见到的人有什么不同之处,发现任何异常都立即告诉我,没问题吧?”
程江云说过之后便直接看向林君暖,目光带着询问,还似乎又一丝丝担忧,林君暖也没多想,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没问题。”
“表、表哥,我有问题……”吕鹏志在旁边轻轻拽了拽程江云的衣袖,小声道:“茅、茅厕在哪?”
程江云无语地看着自家表弟,随手招呼了个人带他去茅厕就懒得再管了,伸手在林君暖背后拍了拍,“进去吧。”
林君暖闭着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就是尸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虽然没有亲眼看过,但曾经也从电视电影里见识过无数验尸剖尸的场景,更凶残的血浆片都看过不少,根本就没在怕的!
第5章 线索
虽然此时还是大白天,停尸房这种地方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阴森骇人的气场,才刚踏入,林君暖就感受到丝丝阴冷气息席卷而来,裸|露在外的手与脖颈都凉飕飕的。
难以言喻的气味糅杂在一起,气势霸道地闯入鼻中,一瞬间林君暖只想夺门而出,眼睛余光瞥见身侧程少卿那半是担心半是怀疑的目光,才险险控制住几欲冲向门外的双腿。
“抱歉,尸体放了两天,味道有点大,你忍忍吧。”程江云一本正经道,那语气中却分明没有丝毫歉意。
林君暖背地里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两指轻轻夹在鼻前阻挡气味,迈着小步子靠近案台上的尸体。
死者正是那晚她在小树林中见过的女子,只是那张曾经楚楚可怜的脸庞如今满是灰败之色,再也看不到那晚的丝毫神采,唇角微微上翘,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搭配上惨白的面容却只让人头皮发麻。
昔日红颜,今日腐骸,这样的落差实在令人唏嘘,林君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心底那丝抗拒反而消散了不少。
“有什么发现吗?”一旁的程江云冷不防开口问道。
林君暖下意识摇了摇头,收回心头的杂念,屏气凝神认真查看尸体,虽然这位女子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之人,但终归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若能帮忙找出凶手也算是积福了。
女子年龄约二十来岁,仍旧穿着那晚同样的衣裙,本着死者为大的心思,再加上心底那一丝丝怯意,林君暖终究没敢大喇喇地摸上去,只用指尖捻起外衫来看过一番,扭头直接问道:“验过尸了?确定尸体上没有特别之处吗?”
“并无异样,不过……”程江云说到一半,神色莫明地瞥了她一眼,“死者没有穿鞋袜。”
林君暖轻轻掀开尸体覆住脚部的裙摆,果然,死者双脚都赤|裸着,奇怪的是,白皙的脚底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丁点尘土,要么是清洗过,要么是脱下鞋袜后没有自行走过路。
难道凶手是先在室内毒死死者,之后才将她抛尸野外?为何要费这样的心思呢,抛尸这一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