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是位三十多岁的女子,见到她后微微一愣,送走身边的客人后,才走到她身边恭敬地福了福:“公子您来了。”
“芸娘无须多礼,”林君暖笑意盈盈,“一些时日未见,芸娘漂亮得本公子都移不开眼了。”
这话说得着实孟浪,掌柜芸娘却丝毫不恼,反手抚上她的脸颊,笑得风情十足:“公子也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二人双目对视笑成一团,许久之后,芸娘才收敛起笑容正色问道:“不知公子今日为何会来店里?莫非账目有问题?”
“没有没有,”林君暖连连摇头,“芸娘办事我最放心,今天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她三两步走到店铺的衣架子旁边,取下两套女子衣裙翻着看了看,“我记得芸娘你曾说过,每间成衣店制衣时,都会暗中留下一个不起眼的标志,避免不怀好意的顾客诬陷耍赖,花想容的标志是在哪里来着?”
“一般都在右侧腰间,”芸娘接过衣裳指给她看,右腰位置用与布料底色相同的丝线绣了一个极小的三瓣花纹样,要不是芸娘特地指出,她一定看不出来。
林君暖又问:“你知道京城其他成衣店都有些什么标志吗?”
芸娘稍微想了想,不太肯定地答道:“几家老字号的店倒是知晓,名气小的店就不好说,毕竟京城成衣店太多了。”
林君暖点头表示理解,终归也是一条线索,有好过没有。
“过两天我会拿套衣服过来,你帮我看看,能不能认出是哪家做的。”
离开“花想容”后,林君暖又去了阿华家的小院,阿华不在家,肖大娘笑眯着眼给她张罗了瓜果糕点,林君暖架不住她的热情,一连吃了好几块酥糖,差点没被甜齁,连忙摆手再也不肯吃了。
“大娘你自己吃,自己吃。”
肖大娘咧着嘴笑道:“哎哟,老婆子牙都掉光了,哪里咬得动哟。”
“那就留给阿华吧,他今天去哪儿了?”
“那小子,哎,”肖大娘叹息一声,靠近林君暖悄声道:“不瞒公子,老婆子怀疑他呀,可能想娶媳妇儿了!”
林君暖对这个话题兴趣十足:“喔?大娘你发现什么了?”
“老婆子看他这几天奇怪着咧,成日里对着块墙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问他又什么都不说,准是惦记人家姑娘!”
“哪家姑娘?”
“这我哪知道呀,他啥都不说,”肖大娘朝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今天我刚好炖了蹄髈,公子留下来用饭吧?”
肖大娘炖的红烧蹄髈她吃过两回,比起各大酒楼里的红烧肘子调味料用得少些,口感没那么丰富香醇,却多了一种朴素纯正的家常气息,滋味也是相当不错的。
然而蹄髈虽好吃,她却无福消受呀,今天偷溜了这么长时间,回家后估计还得受训呢,可不敢在外头吃饭。
“今天还有点事,我见阿华一面就走。”
林君暖目光落在炕上的针线筐上,上次她来时才刚纳好的鞋底,现在已经差不多做完了,便随手拿起来看了看。
“哎哟,这鞋没做好,”肖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做到一半老婆子不小心伤到手,只好换了左手来缝,线都缝歪了。”
林君暖把鞋子拿到眼前仔细看,果然有一小段缝线的方向稍微倾斜,差异十分细微,要不是肖大娘提醒她根本看不出来。
脑子里闪过一道亮光,林君暖突然想起自己查看尸体时感觉到的不对劲,当时她只以为是死者男扮女装的问题,现在终于发现了真正的原因。
插在死者胸口上的匕首,刀口微微从右向**斜,设想一下凶手行凶当时的情景,应该是坐在死者身上,右手握着匕首插上死者的胸口;然而凶手脸上的伤口方向则刚好相反,虽然不太明显,却都带着轻微的从左向**斜的角度。
林君暖思量了一番,造成伤口角度不一致的原因可能有三种。
第一种可能性,凶手杀人和划脸时所处的位置不同,杀人时坐在死者身上,划脸时则移到了死者脑袋前方位置。
可是联系到船板上的刻痕,凶手行凶后应该不曾移动过尸体,再加上死者脸上的伤口出血量极少,没有明显收缩之类的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再划伤的,而死者的头部已经十分靠近船尾,无法容纳一个人站立,除非凶手是杀了人下船后突然想到要划花脸,不然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第二种可能性,凶手杀人后右手因为某种意外受了伤无法用刀,只好换了左手来划脸。严重到连拿刀划几下死人的脸都做不到的伤势,极有可能是指明凶手的关键线索。
第三种可能性,杀害死者的人和划花死者脸的人,并非同一个人。这样一来,这桩案子可就比她预想的要复杂多了。
看到林君暖坐在炕上出神地思索着,肖大娘也没打扰她,便去厨房里边忙活着晚饭,等她再进入房间时,林君暖已经离开。
“不是说要找阿华嘛,怎么就走了呢。”
肖大娘遗憾地看着院门喃喃念着,阿华突然推门进来。
“谁走了?”
“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肖大娘对阿华可不会客气,抓起扫帚打得他满院子乱窜,祖孙俩的打闹声惊飞了树上的鸟雀,而这时候林君暖已经灰溜溜地回到了诚意伯府。
第23章 进展(上)
林君暖才刚刚经过偏厅,便看到春桃夏荷几个婢女守在门外,里边传来安氏冷冰冰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她十分自觉地垂下头,慢步挪进偏厅,对安氏行了个十分标准的礼:“母亲晚上安好,女儿回来了。”
安氏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鸡毛掸子,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去哪儿了?”
林君暖摸摸鼻子:“那什么,湖边不是死人了嘛,女儿错将死者当成熟人,就多待了会儿……后来才知道认错了人。”
“发现认错人,为何不来找我们?还好人家徐公子及时赶到,不然你是想急死娘不成?!”安氏手上的鸡毛掸子简直蠢蠢欲动。
“怎么没找,我找了好久!”林君暖赶紧凑上去卖乖,“许是人太多错开了,一直没看到你们,女儿就……自己去吃了点东西,这才赶回来。”
安氏拿着鸡毛掸子朝她身上比划,最后还是没舍得揍下去,冷哼道:“吃过晚饭了?那正好,今天没给你留饭,春桃夏荷你们也听好了,小姐已经吃过晚饭,可别让她偷吃东西撑到了!”
这是要饿她一顿的意思?林君暖垂着头咕嚷了几句,只好装作心甘情愿地接受了:“是,女儿知道了。”
早知如此,她就该在阿华家吃过晚饭再回来,她的红烧蹄髈呀!
这天晚上,林君暖空着肚子倚在软榻上看书,弟弟林君恒突然抱着胸缩头缩脑地走进来:“姐,饿坏了吧,弟弟给你送吃的来了!”
哟嚯,不愧是她的好弟弟,就是会疼人,林君暖把书往旁边随便一收,压低声音凑近林君恒:“带了什么?”
林君恒挑挑眉往怀里一掏,掏出一个大油纸包,里头包了两个白面馒头,还有一个油滋滋的大鸡腿,“都还热乎着呢!”
林君暖正要拿起馒头来吃,林君恒却把油纸包往怀里拢了拢,抿着嘴一脸无辜地摇头:“馒头五两一个,鸡腿十两,先付钱。”
“行了,我还差你这点银子!”
林君暖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一把夺过油纸包,一口馒头一口鸡腿,边吃边含糊不清道:“要不然我分两间店给你管吧,赚多少都是你的。”
林君恒连忙摆手拒绝:“还是别了,小爷我只想当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赚钱的事就交给姐了,能者多劳嘛。”
看林君暖吃得欢快他也有点嘴馋,噎了几下口水,朝四周看了看,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林君暖:“我听外面的人说,咱们家这几年一直入不敷出,坐吃山空,只怕撑不了几年了,姐,你老实告诉弟弟,这话是不是真的?”
“你说呢?”林君暖拿抓鸡腿后油滋滋的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放心,养活你是没问题,以后养你的媳妇儿子也没问题!”
“那就好,”林君恒仿佛大松一口气地拍拍胸脯,“我就说嘛,祖父都说你比他还能赚钱,怎么会没钱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