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小郎,不许他出府一步,若有失职,你们就和小郎一道出家去做和尚吧!到那时你们一道四处化缘,吃糠咽菜。”
木瓜和琼琚肝胆俱裂,谁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颤声齐道:“是!”
萧宝树顿觉收了两个假的小厮。
对着他各种阳奉阴违,有个风吹草动他身边就跟漏了筛子眼儿似的四处蹿风,阖府上下皆知。对着他姐就各种奴颜媚骨,卑躬屈膝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到底是他的小厮还是他阿姐的?!
别当他不知道阿姐怎么每次都及时准确地将他揪出来揍!
“有你们好果子吃!”萧宝树眼瞅着萧宝信走远了,才低声喝道:“敢出卖我,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木瓜扯着袖子哭天抹泪:
“小郎饶命,小的也是……迫不得已。大娘子盛世美颜,霸气侧漏,言出必行,小的实不敢不从啊!”
木瓜等人自幼在萧宝树身边伺侯,少不得受些熏陶,说个三不五句的就甩几句成语,到如今都已经形成习惯了。倒是不拘用得对与不对,反正随心。
说这些倒不是他强辞狡辩,实打实的说的是他心里话。
他们家这位大娘子自带气场两米八,他们又是伺侯人的,见了人家膝盖就不自觉地抖,分分钟想跪。
出卖小郎非他本愿。
出卖他良心痛,不出卖他就整个人痛!
他是个下人不假,可是他不傻,能分得清轻重。
“小郎,您看大娘子那挺拔的身姿——”
萧宝树余怒未消,下意识地视线跟随木瓜的话就移到了萧宝信身上。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那眼神太冲了点儿,让萧宝信有所察觉,转过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就一眼,那小眼神跟冬夜里的寒星一般,瞧得萧宝树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居然就感同身受了木瓜。
是他,怕是也要叛变!
从何时起,阿姐气场这么强大,居然看一眼他就全身发抖?
现在回想,他在车里说的那么杂七杂八的那些说教——当初以为是因势利导,现在看来其实就是说教,让她随波逐流,不要对男人挑三拣四什么的……
是不是有些作死?
——
因蔡氏怀着的萧家三代唯一独苗,又是前面那位早亡的嫡夫人那边,谢夫人为免被其他人家嚼舌,凡事立求周到。自蔡氏被诊出了喜脉,她就连忙请了接生的稳婆在府里住下。因男女大防,又请了个从宫里退下来的医女在府里镇宅。
果然这时候就用上了医女,没一盏茶的功夫,医女便匆匆赶来。所幸只是动了胎气,并没有大的影响。
“好在没事。”谢夫人守在门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梁如今佛教盛行,贵族间更是拿谈经论佛当成了验证人才的一种标准。连玉衡帝都封了个国师,三五不时就请进宫去讲经说法,上行下效,如谢氏这等没甚信仰的都会念得了几句经。
其实,这俩货打上天去她都不在乎,儿大不由娘,更不要说不是她亲儿子,更由不得她。
她只是可怜了蔡氏肚子里那孩子,摊上这么俩不省心的爹娘,怀着身子六七个月又是吵又是骂,跟唱了全武行似的。
“夫人放心,蔡氏不会有事的,她有轻重。”萧宝山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言下之意分明就认定了蔡氏借身子拿捏他。
萧宝信就是这时候走过来的,闻听这么一句凉薄的话,心里更是将他给看低了几分。
不是她天生敌视异母兄,委实上不得台面。
这是要和人家坐下来解决问题的态度?难道不是想彻底撕破脸,结亲变结仇?哪怕知道是假的,就不能配合演出一场,到时候双方都好下台阶?
她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少女都看得透的东西,别告诉她,他看不明白?
脑子呢?
这是个好东西,可惜,他好像没有。
第8章 误会
“阿兄,趁阿嫂不在,你别怪当妹妹的说话不好听。”萧宝信压下满满的鄙视,立求一张真诚脸。只不过似乎作用不大,她并不是善于伪装自己的人,看不上眼,难免神色中就带出几分。
“你即便不为了自己的官声着想,到底和阿嫂还是结发夫妻,几载的恩情。阿嫂为萧家开枝散叶,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哪怕阿兄在气头上,这点还是不能否认的。”
“你们夫妻耍花枪也好,真闹矛盾也好,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可是旁的人却不知,真真假假也难以分辨,万一蔡家心疼阿嫂,闹将起来倒让旁人看了笑话。家和万事兴,不是置气就能解决的。”
萧宝信正话反说,就差指着鼻子说他在乎官声,不想闹大就别上赶着跟斗鸡似的,给个台阶就下得了。万一真让蔡氏闹起来,他这名声就先毁了。
别说什么推没推外室,流没流产,蔡氏再怎么是正房夫人,真是两人打闹起来,那扣他头上的帽子妥妥的就是宠妾灭妻!
这也就不是她亲阿兄,换成萧宝树,她揍不死丫的!
蔡家是世家大族,在声名上尤其看重。不可能坐视萧宝山胡言乱语,毁了他家的名望,所以可想而之必定立场鲜明的站在蔡氏一边,守护正室利益,维护家族声望。
那么可想而知,萧宝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萧家面对的是什么。
她说的已经足够直白,问题是萧宝山还真就是个没脑子的,仿佛什么也没听懂,听完他就先炸了:
“蔡家闹?他们也不看看,他们家闺女把我儿子杀死了!大娘子,你也是女子——当然你还小,可是那么一大滩血摊地上,我儿子眨眼间就没了!”
就差破口大骂她冷血了。
谢夫人一听就不干了,脸啪地往下一拉,都快砸脚面上了。
“大郎,你这话是和你妹妹说呢?人是你媳妇推的,外室是你自己养的,你妹妹这是看你们夫妻闹的太过,看不下眼,为了你的前程着想才背着你媳妇给你出主意,你怎么不分好歹呢?”
谁给的他勇气,在这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呢?
“宝信,你回你院子去,这都大人的事儿,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就别掺和了,没人说句好也就罢了,省得什么气都冲你撒!”
“这事儿咱们管不了,得蔡家来人,就让你阿兄自己个儿和人家谈吧!”
这是要撒手不管了。
谢夫人就是这么护短!
平常为了萧府的名声,她战战兢兢,就怕行差踏错让人说三道四,他们庶族出来的就是没规矩,一切向大家世族看齐。可是一旦涉及到她的一双儿女,什么脸不脸的,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谁的面子也不给!
这话说完,剜了谢宝信一眼,那是嫌她走的慢了。
得嘞,萧宝信果断拧身也走了。
吃力不讨好就罢了,这种分分钟迁怒别人,将火撒别人身上的,她一向敬而远之,可没兴趣上赶着找喷。
揍也揍不得,骂也骂不得,真让人憋屈。
娘俩生生就将萧宝山给晾那儿了,院子里进出忙活的下人们对他可没那么客气,一眼一眼往他身上扫,看热闹。
萧宝山满面通红,这都是没娘闹的!
要是这是他亲娘,再不会这样拿捏他,他弟妹敢和他摆脸子,那不是找抽吗?
可是!
谁让他娘死的早,他爹又升官升的快呢,好日子没过上一天,倒是给人家腾位置腾的这叫一个速度。
却不料打脸的速度更快,还没等萧宝信出去,就见管家贾勇呲着牙就进了院子。他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平平,唯独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看上去十分精明。
“夫人,”他进院子就直喊谢夫人,萧家自打进建康城,皇帝赏了这座府邸他就知道这家里到底谁说了算。郎主在家听郎主的,郎主不在便听夫人的。
“——蔡家大郎和二郎来了,看脸色十分不好,指名要大郎去见他们!”
萧宝信一听就知道蔡家不是息事宁人的意思。
若有心大事化小,和和稀泥,也就蔡夫人亲自出面了。女人家的事女人来解决,把影响控制在后宅。可这次出面的却是蔡家的男子,那就说明人家是正面刚上了,萧宝山甚至是萧家不给出满意的说法,那就是两大家族的争斗。
事到如今,萧宝山再傻也知道这事儿彻底升级了——
蔡家嫡长子已经二十七八岁,在吏部任侍郎,样貌只算得端正,身材矮小,只到他弟弟二郎的肩膀。蔡二郎鼻直口阔,人高马大,和内敛沉稳的蔡大郎不同,二郎性子大咧咧,爱喝酒,最爱的是喝酒后和人胡吹海塞,招猫逗狗,哪有热闹往哪凑,事儿不找他,他都找事儿,就是这么个手欠脚欠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