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书不是在小妾房里,就是在去小妾房里的路上,他哪有功夫算计这些东西?
照谢夫人说的,齐尚书连嫡长子多少岁都不记得,儿媳妇还能给记混了……
就这样一个脑满肠肥,思想已经被污染的人,让谢显怎么能忍心怀疑?
不过,永平帝也听出话音儿就是了。
他倒是没看穿齐尚书的真面目,纯粹只是知道齐家主母是谢家人,谢显的姑母。
谢显再大功无私,也不会举报自家姑母吧,哪怕再牵连不到他谢家。见面还有三分情呢,不要说那是姑表亲。
说到姑表亲,何家虽然是他的姨表亲,表妹也是各种乖巧可爱温柔可人……他想都不敢想真是何家下手,他又该当如何。
永平帝烦躁了,可转念一想该当不是。
现在何家依靠的也就只有他是皇帝,如果下他下手,图的是什么?
哪个上位能有他当皇帝待何家好?
定然就是他想左了啊。
永平帝纠结了,索性将调查一事全权交给谢显手里。
谢显:你就不嫌自己没有立场吗?
又不相信他,自己怀疑被谋害又要他去查——
脑子是真有坑。
谢显能说什么,领旨谢恩出宫去呗。对,给皇帝办差,找凶手,他还得谢恩。
都在他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查出来,甲板没有问题,钓鱼竿也没有问题,跟着的御林军都没有靠近过皇帝,被撵到一丈开外,想有问题也难。就连扮成小太监模样跟着皇帝一同出宫的淑妃何七娘,也表现的无懈可击。
照谢显的想法,该当是次意外。
如何有人动手,也只会是淮阳王、江夏王之类皇室,世家不可能这个时间点冲永平帝下手。
自古有云财帛动人心,只有利益才会打动人,何家是无论如何不会对永平帝下手的,无论哪个当政都不会有永平帝在位对何家有利。
当然,如何淑妃有子,那就另当别论。
只是意外的是武卫将军侯玉知晓他在私下调查后,很是不忿,甚至上了折子自请责罚。话里话外透着的却是谢家针对于他,就因为他曾向谢家求娶谢姗,这是赤果果的打压。
他就不认为是皇帝疑心他办事不利,就觉得谢显是在挑刺,针对他,针对杨劭。
憋着劲儿的参谢显。
谢显一看,呵呵,老虎不发威你拿老子当病猫。他单磕的世家还少吗,在乎他这么一个没根基没底蕴,最主要是没脑子的小将军?
真当他谢显是好欺负的?
正好拿来祭刀,杀鸡儆猴。
谢显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的太具有欺骗性,隔三岔五不亮亮爪子,总有人拿他当软柿子捏。他也很烦躁的好吧?
随便找了个大不敬的罪名把侯玉给流放到了桂州辖下的恭城县为八品的县长,所辖人口不足万户,比县令还要低上一品。
三天之内,侯玉就打包裹走马上任。
杨劭惊了,无论私交还是公事上,好歹他也是侯玉的上峰,谢显甚至没知会一声,他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侯玉不忿,找到他面前。
好歹也是四品的武卫将军,说给贬就给贬了?
“侯玉不过是一时冲动,他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
阴雨天,杨劭将谢显堵在太极殿外,谢显身边有清风在打着油纸伞,尽管雨并不大,身上却披着厚重的蓑衣。
反观杨劭便随意的多,只披了个披风,满头满脸的雨水。
话没说完,就让谢显给打断了:“杨兄要么出了宫坐上车再说?”
杨劭强忍着怒火:“我现在说的是很严肃的事。”
谢显淡淡地,既然杨劭不跟他客套,他也没必要显示风度。
“杨护军该知道,这件事是皇上吩咐下来,叫我去调查。可侯玉他再三阻拦,还四处放话诋毁于我,上折子无中生有,寻衅滋事。往小了说是居心叵测,往大了说便是欺君罔上。便是这般,杨护军还说侯玉是有口无心,忠心耿耿,一心为皇上,一心为朝廷的吗?”
这大帽子扣的!
杨劭敢说一句是,他敢肯定谢显那顶大帽子立马扣他头上。
“那也没有必要如此,一连贬了五级。”杨劭强忍住怒火:“他出身寒门——”
谢显摆手:“杨护军此言差矣,难道杨护军不是出身寒门?萧司空不是出身寒门?这不是不贬谪他的理由。”他笑,“世家里,被罢官免官的难道还少吗?”
这话说的杨劭脖子后面一凛,小阴风嗖嗖地就吹上来了,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谢显这么说可不是跟他闲扯蛋,那些个世家被罢官免官的能有一大多半都是直接间接和谢显有关系啊。
谢显说的是。
他是真不看寒门还是世家,无差别攻击啊,一视同仁。
直到现在杨劭才发现谢显居然如此强势,已经丝毫不掩其锋芒了。
第608章 真相
究竟是他印象中温润如玉,聪慧高才的谢显本来就是他的错误认知,还是谢显已经变了?
杨劭沉着一张脸,想起幕僚与他说的那一番话。
他就不该与谢显走近,作为皇帝最安心的选择,本就该敬之远之,甚至水火不容。
他都知道,也知道怎么做才能令皇帝放心。
可是,他心里真心不想与谢显生分。
不是不想得罪,而是不愿。
虽然这位‘抢走’了他前世的皇后,是他的情敌。但与谢显,他们毕竟是一同并肩战斗过,保卫过建康城的,他一向极为钦佩谢显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尤其一想到自己这所谓的‘从龙之功’是怎么来的,他就没有底气。
“谢兄,”杨劭语重心长地道:“我们都是为皇上分忧,你又何必非把人都给得罪了。就像这侯玉,我了解他,个性冲动暴躁,但真心是个人才。什么大不敬,他定然是不敢的。这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
谢显又怎会看不出杨劭的心思。
轻轻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要为皇上分忧,才不能怕得罪人,高高举起而轻轻落下。只要于朝廷有利,于皇上有利,显不怕得罪人。”
“那侯玉,杨护军也说了,其人暴躁冲动,未尝不是可塑之材。若他能汲取教训,有杨护军在朝中照应,何愁不能再度青云直上?或者,若江夏王有心照拂一二,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杨劭听到最后一句愣了,只是淡淡了一句话,他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是了,侯玉也出自江夏王府的属官,与他以前一样同为中典军。
以前是杨劭的下属,后来他被玉衡帝看重,青云直上,便是这侯玉顶了他的缺儿。后来又在石头城立下大功,升为直阁将军——升迁的轨迹基本是一样的。
就是后续各自不同,他为谢显帮扶升为中护军,而侯玉则因为丑陋被永平帝调到他麾下做了武卫将军,最后又因为谢显而远远被打发了。
正所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杨劭回到了护军府。
那位曾经点出皇帝并不乐见杨劭与谢显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长史徐则听了杨劭心里的疑惑,频频摇头。
“你别光摇头啊,谢玄晖是在点我?”
徐则叹道:“依属下看,那侯玉被贬,一连贬了五级,未必就是谢仆射的之意。至少,皇上也有此意,否则皇上亲自提的武卫将军,皇上不可能只由得谢仆射轻飘飘一句话就给贬了。”
“后宫之乱,在皇嗣。而皇帝之遇袭,只怕皇帝疑心的却是众王爷。”
“将军出自江夏王府,武卫将军亦是出自江夏王府……”
“皇上又怎会任江夏王坐大?”
杨劭听明白了,所以不管谢显从中出了什么力,至少贬侯玉这事儿皇帝肯定是乐见其成的,甚至是皇帝主导?
感觉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永平帝满打满算也才十五岁,心眼儿已经这么多了?
不过徐则显然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反而借机劝道:”以后将军千万不要冲动跑去找谢仆射,谢仆射不比将军耿直,心思诡谲多变,折在他手里的并不乏世家高官。”
杨劭: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听出来你在说我笨。
当然,看和谁比,和谢显他是比不过,他承认。
如此看来这一次倒是他失算了。
“果然,是我……大意了。”他一记长揖到地,给予十分的礼遇:“以后还要劳烦长史多多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