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不知如何才好,他已经被每天传回来的战报给迷了眼,成天除了前线战事也没有旁的心思了。
“你是什么意思?”萧宝信接过话茬。
谢显微微一笑:“从大局出发,自然是按原计划进行。”
这话说的有技巧了,从大局出发,那就自然还有小局。
对萧凝来说,自然是战后再成亲,于她有利,万一情况不好兴许没当成皇后还能保住一条小命,只要萧家会做人。一旦成亲,萧凝做了皇后,那一旦永平帝败了,萧凝就一丝活路都不可能有。
萧家算是和永平帝绑定了。
萧宝信吃着小羊肉,烤的外焦里嫩,简直不要太好吃。但听完了他的话,明显一下子就没味道了。女子在这世上,就是浮萍,能自主选择的机会实在少得可怜。
“可她如果是你亲妹子,你还会这样说吗?”
“所以,我并没有让七娘去嫁予皇室子弟。”谢显冷静地道。
眼见萧宝信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谢显方才笑道:“但是,如果我应下了,或者说非我主宰已然形成了婚约,我是会让她依旧嫁过去的。”
萧宝信惊讶了,明显不信。“真的假的?”
“这不是趋利避害的事,是大义。男婚女嫁,你应下了,就要做到,不管对方发生什么事。不能风光霁月,花团锦簇的时候,大家都想锦上添花,一旦对方落难就立马弃之如敝履。平民百姓如此,难道皇家不是也同样如此吗?”
“人生在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萧宝信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你是君子好了吧,我是小人!”
谢显笑的见牙不见眼,也不知道她自己发没发现,最近她可是爱撒娇多了,小脸蛋红红的,眼睛还放着光,吃过肉的嘴巴泛着油光嘟起来,有几分油腻,可又有更多分的可爱。
捧着她的脸就往她嘴上亲了上去。
“我知道,你是因为与萧表妹亲近,所以为她着想。”
“可是人生在世,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萧宝信接口,哼了一声,又有几分泄气。
泄气的原因其实正是因为谢显说的是有道理的,是她太小家子气了。
可是,要由个人成就大义,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反正她是做不到。
谢显就没想到自己随口几句话就把他家娘子给说低落了,明明刚才还眉开眼笑,现在连丝笑模样都没有了。
是他的罪过。
“帝后大婚,势在必行,没理由后位空悬。”他道,他俩也实在是闲的,为这事儿争什么意气。
“说穿了,这不过是一小撮人的个人意气,总担心会影响前线志气。他们在卖命,而皇帝却在大摆筵宴。可是反过来说,皇帝连大婚都推迟了,是不是代表他对这场战争没有底气的表现,连亲都不敢先结了,或者说大臣不看好永平帝,不想贵女嫁给他呢?”
萧宝信一琢磨,确是这么回事。
“所以,也就有人瞎轰轰,咱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那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好吧,懂了,又在教她朝廷中的这些勾心斗角,人性黑暗和……成就大义。
哪怕再不愿意,该把自己给舍出去的时候也得舍。
是这个道理?
一看萧宝信的眼神,谢显就明白她有了自己的领悟。
“其实我就是想和娘子多聊一会儿,和你多说说话。看着你喜怨嗔痴,我心里就由衷的开心。”
萧宝信:老子也是信了你的邪。
干嘛呢,跟她这儿逗磕子。
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就胡说吧,翻过来倒过去的都是你的理。”
“那自然,我那些书也没都读白瞎了,多少还是存了些。”谢显眯眯眼笑,他家娘子读书是肯定没他多,但手绝对不止比他,比一般人都快。
看看,想想手就上来了。
“疼疼疼,娘子。”他立马就抓住旁边片好的羊肉往萧宝信嘴里送。
萧宝信那叫一个气啊,又好笑又好气:
“你拿我当猪喂呢!”
“胡说!这世上哪有我娘子这么漂亮的猪!?”谢显一本正经地斥道。
一说一笑,方才那点子伤感又跟一阵风一个吹走了。其实两人都知道,活在这世上,不只女子,男子也一样,各有各的难处。只不过相对来讲,至少男子要比终日活在后宅的女子们要更快意一些。
不过是事情发生在萧凝身上,他们感慨而已。
有句话,其实谢显一直在嘴边没舍得问,也不敢问。
萧宝信不是多聪明的人,也不会察颜观色,可是她有天赋技能啊,将他心里那点儿小算盘给扒拉的啪啪响。
“如果在我的立场上,只要我瞧不上眼儿,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嫁。”萧宝信信誓旦旦地道,就像袁琛,哪怕是声名远播的才子,就那风流小贱样,男女通吃的货,出身再好她也不会嫁,使出浑身解数也要把这亲事给搅黄。
哪怕是将来改朝换代的皇帝,一次不忠,定然是百次不用。
“如果我看上眼儿的,”她挑眉,冲谢显抛了个媚眼。“那我什么都不管,千方百计也要嫁过去。”
谢显只觉得气血往上涌,一张俊脸腾的就红了,自己都觉出烫来了。
这小妖精,咱是就事论事呢,你还是趁机传情呢!
都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萧宝信反手就把他脖子给勾住了……
‘这小油嘴,太可爱了。’
萧宝信升起的那点儿浪漫情调,让谢显一句心里话就给搞没了,临了还造了个大红脸。无视谢显凑上来已然噘起的嘴唇,她先撤托了。
第378章 一波未平
谢显空荡荡的:……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好好的亲嘴,为什么突然间就只剩下空气?
萧宝信没理他那茬,拿起帕子擦嘴。她想起来的可不是满嘴流油的形象,嘴边还起泡呢。往好了说她这是调情,往不好了说一嘴大火泡还都是油,膈应谁呢?
她可不想往后谢显想起亲亲来,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自己都有点儿反胃。
“呕……”不能细想。
谢显马上回过味来,这是吃多了羊肉给腻的,又恶心了啊:“怎么了?又不舒服了?”连忙叫进棠梨来,让送来些瓜果。
棠梨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桌案,风卷残云一般。
她不得不承认,俩人现在的胃口都见长了,八个小菜,有汤有水有肉有青菜,要是以往他们娘子刚嫁过来,少说得剩一半,现在……每盘只剩些底子而已。
郎主的食量也已经明显大了。
哪里有刚吃过饭就用水果的呢,如果不是萧宝信在孕期,她是一定要提醒的。
现在嘛……算了……
——
就如同谢显所说,所谓的礼部争端起的突然,落的更快,都没叫口嚷两天就让永平帝给压下去了。
他虽然年幼,可不想一登基就让朝臣们给拿住了,再有谢显及一干老臣力挺,那些杂音便如船过水无痕,不敢叫了。
已经有御史弹劾唱高调的礼部侍郎居心叵测了。
不让帝后大婚是几个意思?就看咱们正统军打不过叛军呗?在这儿大呼小叫泄我军志气,长叛军威风?
好在礼部那位何侍郎是驸马都尉,尚了公主,何家在外也没有响应叛军的,要不然还真不好说清楚。
主要永平帝没有把影响扩大的意思,说了两句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何侍郎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回家让公主一顿敲打也老实,不起高调了。
帝后大婚就如火如荼地筹备上了。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这一天,帝后大婚就表示国丧彻底结束,起码能一扫建康低沉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喘口气了。
其实不只平民百姓和世家,永平帝也盼着。
倒不是玉衡帝死了他不难过,可是难过归难过,伤心归伤心,整个皇宫包括建康的气氛都太压抑了,又在战时,作为新继位的皇帝,他还是希望起码士气起来,别给人一种半死不活的感觉,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似的。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心里却拧着一股劲,对大婚的事儿也上心。
就是随着三个月国丧的时间越往后,朝廷这股抓违纪的就相对松了些,毕竟谁家都有个三亲六故。尤其建康城里面谁家和谁家都能沾点儿亲带点儿故,大不见小不见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