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终于说到了关键处,萧敬爱听懂了。
是啊,如果说除了玉衡帝和刘贵妃的儿女,还有人希望刘贵妃的死不要提前,那必定就是萧宝信。
信誓旦旦要挽萧家之大厦将倾的人,的确没道理动手杀刘贵妃。
“那,是谁?”萧敬爱迷茫:“太子……”
杨劭挑眉,“你怎会认为是太子?”
“刘贵妃死了,对他是最有好处的,他会提前登基。”
虽然没有任何推理论证,但她就是简单粗暴地得到了答案——误打误撞就真相了。
当然,杨劭也不能肯定就是太子下的手,但……哪就有那么寸,刘贵妃如日中天,上蹿下跳地给她儿子找媳妇寻靠山,摆明了是想了太子一别苗头,然后啪,忽然就死了,还死于中毒。
她喝水呛死,他都信是天收她,可是中毒这么高难度的,会这么简单吗?
他持怀疑态度。
终于走到了府门,雪越下越大,建康城虽然冬天下雪,但少有雪能站住的,一般地上很难有积雪。但今天地上分明已经薄薄的一层雪。
“行了,回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杨劭望着乌突突的天空,心里也迷茫的紧,他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走下台阶,忽然转回头看向萧敬爱,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心里有些厌烦,“回吧,记得以后别什么都说,难免被人听了去,要知道……保护自己。别说那些话让皇家听了,就是府上自己人听见,只怕你也很难全身而退。”
萧敬爱听出来了,他就是不想自己动不动提改朝换代,主要还是怕连累了他。
他一向这么自私的,哪怕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也难以掩盖他真正的目的。不过她还是装作毫无所知,一脸温婉乖巧。
“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咬咬嘴唇,将声音压的更低道:
“我等着你来娶我的那日。”含羞带怯的。
杨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算是完了,怎么一看她总想到这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大娘……
自作孽,不可活。
他点点头,一甩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卷走了半袖雪花。头也不回,昂首阔步走出青溪巷。
大梁马匹贵重,士大夫又极爱牛车稳重安全,上至皇帝下至小民,但凡有银子能养得起车的都安置了牛车,甚至朝廷因此还颁布了政令,严格规定了阶段等级。士大夫们将牛车装扮的无比奢华舒适,甚至以此为荣。
杨劭如此的身价是足够坐牛车,且养牛车的,可是他并不喜欢乘坐,甚至家里也并没有养。
老牛踱步,比他走的还慢,他宁愿用脚走。
尤其面对萧敬爱之后,寒冷的空气将压在他心头的那口气似乎吹散了些许。
他一路走,直到过了青溪桥,往小长干新买的宅子回去。
自从升官之后,他一直想换间大宅子,阿娘跟他吃这么多年的苦受这么多年的罪,有条件了还是想给她最好的。况且当初他想迎娶萧大娘子,总不好娶过来后让她住那样破旧的屋子,所以一直拖了牙子留意有便宜又大的宅子换。
虽然后来换成了萧敬爱,可是宅子还是买了,紧接着又是给聘礼,手头那些钱就不够了。
若非从潘朔那里借了一百两银子,他现在日子只怕都要过不下去——
三月末娶萧敬爱过门,又是一笔大的开销,想想都要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每每他便想起前世,萧宝信堂堂司空的女儿嫁给了他这样一文不名的寒族小子,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对于她无异于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可他却在功成名就之时,和萧敬爱——她的堂妹勾/搭到一处,究竟是长没长心,做出这样丧良心的事?
“杨将军?”
忽然旁边有辆折角小牛车停下来,车帘挑起来,露出的是一张刀条脸,长眉细目,二十多岁不到三十,下颌留着一把山头胡。
那人笑:“竟然在这里遇到将军,还真是缘份,若将军不嫌弃,与某去饮杯薄酒?”
杨劭认得他,是太子舍人,东宫属官殷青。
正文卷 196 鸡飞蛋打
肖夫人已经无力吐槽她家那位二娘子。
管事那活灵活现的就给萧敬爱怎么纠缠上杨劭,两个人怎么在府里吵起来的前前后后给学了一遍,她已经没脸看萧司空那张脸了,整个气氛僵透了。
直到萧中丞带着酒气回来,带明显保持理智并没有喝多,整个就看着萧司空一张黑脸,什么也没说。
萧中丞求生欲强烈,也没问,两兄弟安安静静地用完了膳。
直到一家人团团圆圆用完膳回府,萧中丞问了肖夫人,才知道是闺女给她惹出来的。
“……这事说到底要怪杨劭,到咱们家还摆什么脸?在这里就敢闹脾气,活人给惯出来的么?就这样二娘还要我给他谋个外任调走,在建康城萧家眼皮子底下都敢这么作,真让他天高皇帝远的,指不定怎么欺负人呢。”
肖夫人无语,顶好是给杨劭谋个差事,可远远打发了他们吧,真在建康就他闺女那能作的体质,往后还不定得有多少像今天……和以前那丢人的事。
今天管事是看见了,其他下人看不见吗?
一旦在下人间传开了,她还有什么名声。他们二房还有什么脸面?
他这人总抓不住重点。
“一定是哪里出了错了,这孩子以前可不这样,总归是我的失误。”萧中丞喝了点儿酒,酒入愁肠悲天悯人起来。
直到晚上要睡了,萧中丞还是念念不忘地唠叨:
“你就像今天这事,大娘子送谢显就没事,咱家二娘也是一样,送送未婚夫婿,咋就连个下人也敢置喙。大兄也是,偏心自己闺女太过!”
你也知道那是人家自己闺女,你闺女抢了人家闺女的未婚夫婿,还想人对你闺女有甚好脸?
肖夫人闭眼睛装睡觉,根本就不搭理他。
“……不管咋的二娘都是咱俩闺女,好歹她叫你一声阿娘,这种时候你得给她撑场面,任由个下人胡言乱语,你也没脸面不是——”
“哎,听没听见?”萧中丞推了推肖夫人,见她连声儿也不吭,显是睡熟了。
“跟你说话就睡觉,不跟你说话你又说我冷漠。矫情!”一转身翻过去也睡了,嘴里直嘟哝。“……一天天就没个让人省心的。”
呸。
肖夫人暗暗啐了一口。
她跟着丢人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萧敬爱上赶着把人从大娘子那里抢过来,闹的满城风雨,人家不得不娶,心不甘情不愿,所以两人才在长房里就闹起来?
要是萧大娘子,人家上赶着求都求不去,你敢他敢在萧府闹?孙子都没他乖。
这不就是自找的吗?
她倒是想给撑场面,也得能撑得起来啊,难不成还让她和下人争个子午卯酉?到时候让萧司空和谢夫人连她都给撵出来,那人才叫丢大发了,她才不干这等天怨人怨没道理的事。
不省心——
还不就是二娘不让他省心,她闺女可省心着呢。想和他大兄闹,他自己咋不去?
让她出头,作梦去吧!
……
翌日一大清早,萧中丞就让过来请安的萧敬爱给堵个正着,说了一堆吉祥话,才喘口气要说到重点了,萧中丞忽然道:
“我瞧着那杨劭有些桀骜,还是留在建康在磨砺磨砺。你在建康,为父看着也放心。”
萧敬爱脸色顿时就变了。
“阿爹,我在外面也一样。在建康……阿姐本来就看不上我,她再嫁到谢家,以后哪里还有我的好……”
“有我护着,有你大伯看着,还能怎么样你?自己过自己日子,你就别想太多了。”
“阿爹,不是我想的多。”萧敬爱垂眸,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脸上那个委屈啊。“三娘也和阿姐一样,对我冷嘲热讽,根本不拿我当嫡姐。她们一个嫁到谢家,一个嫁到郗家,又都看我不顺眼,不说我,便是谢显和郗三听信了她们,在前程上给他使绊子,那可如何是好?我们如何还有出头之日?”
郗三没那力度,不过是郗家的庶子,可是谢显可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你当我和你大伯父是死的?有我们在呢,他敢!?”
萧敬爱:“可大伯父是阿姐的亲爹,当然是向着阿姐。大伯父一向对我不假辞色,这几回根本连好脸都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