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78)

自从二人在那长亘山里丢了钱袋,一路省吃俭用,能睡野外就绝不住店,能自己生火就绝不下馆子——虞知行这辈子没过过这么贫穷的日子,过去的半个多月简直不堪回首——而就算是这样,他们如今的现钱加起来,也就只有八个铜板,在这个季节,连一斗米都买不起。

眼下能坐在茶楼里蹭个角落,还是三思帮那些小乞丐撒花瓣换来的钱。

登封这地方也不知怎么的,明明地处中原,还紧靠着少林,民风却异常的开放。不论是青楼姑娘还是良家的少女们,一个个的不知多热情,据那些街头的乞儿们说,每到这个时节,外地客一窝蜂地涌入登封,姑娘们就会去街上撒香粉花瓣,以表结交倾慕之心,有的是自己亲自去,有的是雇人帮忙——反正每个人用的香粉都是不同的,若是有幸遇上,主人都能认得出来。

街头没饭吃的小乞丐们最喜欢干这种有趣又能赚钱的活,但揽的生意多了,一天之内又撒不完,正巧被三思碰见,后者秉着一颗贫穷而乐于助人的心,主动提出帮忙,顺便骗来了五个铜板。

虞知行虽然对她这种行为很不齿,却十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钱财换来的茶点。

“明明还有七天谈兵宴才正式开始,这些人都来这么早做什么?”三思撅起嘴。

虞知行:“就是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多了,谈兵宴才一票难求的。”

三思很没坐相地趴在桌上,拨弄着那木牌:“白席……每年我高师兄都是坐红席的!”

虞知行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你高师兄是明宗外门的掌门!”

三思皱着眉头,仍旧不满:“我大嫂子,上官谊,他一个连轻功都不会的菜鸟,他也是坐红席!”

虞知行再敲她一下:“上官家在朝中的地位武林中还有谁能比?你大嫂就算在家排行老四,他也是个嫡子。”

三思的下巴在胳膊上滚来滚去,哼哼嘤嘤了一阵:“白席是不是要爬到树才能看得到擂台?”

虞知行打碎了她的幻想:“你个没见识的,谈兵宴有多少人你知道么,爬树也看不到的。”

“……”三思把木条一扔,“那我们要这个票做什么!”

虞知行:“做人还有没有点梦想了,拿到白席就能入场,没有票,连擂台都不能上去打。你就光想着在台下看?红榜不打了?”

三思:“……”

她瘪着嘴,一脸不情愿地盯着那“白席”两个字,恨不得盯到它变成“红”字。

“我们这才刚进城,再往城中走两三里,人更多。”虞知行道,“到时候你能看到大大小小的门派,说不定还会有熟面孔。”

三思:“熟面孔?我什么人都不认识,能有什么熟面孔?牛头?”

自他们在长亘山与焦浪及一别,就失去了后者的消息。

这一路上他们二人都很焦灼——当初焦浪及是追踪着倒吊鬼走的,以焦浪及的修为,还真不一定是倒吊鬼的对手,万一被发现了,恐怕下场不会很好看。虞知行这一路几次三番后悔,当初事态紧急,一边是肖登云的玉珏,一边是白驼山庄起火,决定做得太过仓促,根本就不应该让焦浪及一个人去追贺良的。

毕竟,目前看来,肖登云已经凶多吉少,何必再白白搭一条人命进去。

但在来到登封后,他们竟然在城门口的石狮子上发现了焦浪及留下的记号——是一对牛角状的刻痕。二人一眼就认出那是焦浪及的手笔——在野外分头打猎的时候,焦浪及都会在自己经过的地方留下这样的记号。

那个记号在城中有多处,虞知行与三思循着记号一路找过来,最终来到这间茶楼,就没有了下文。

这令二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人还没见到,但至少是平安的,而且能在石头上刻字,显然还没被废,是有功夫在身的。

“碰见牛头算什么熟人,不值一提。”

若是焦浪及在场,看见虞知行此刻那不屑一顾的神情,大约又免不了掀一次房顶。

“我说的是那种,见过一面或者几面,或是没见过,只听过名字的那种人。”虞知行转着他那琉璃球。

三思掰起了指头:“少林的普鉴大师、逍遥门的欧阳玉、玉屏谷的何玉阶、耿家的耿深耿玉琢……”

“哎等等等等。”虞知行一脸无语看着她,“这些人,等谈兵宴开始了你都能见到。你……就没别的什么认识的人想见一见的?”

三思使劲地想了想:“唔,其实想见我二哥,还有高师兄,要是能看到兰颐也挺好的。易水萧在朝中为官,今年估计是没时间来了……”

“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虞知行蠢蠢欲动地试探道,“比如说那种,久别后期待重逢的?”

第63章 朝日升群英会登封3

“久别……”三思陷入沉思, 顺着脑海中的时间线仔细地往回数, “久别……好像有一个,久别是久别了,但说实在的,没有特别想重逢。”

虞知行一颗心七上八下, 竖起耳朵的同时假装自己并不特别在意, 用平淡的口吻道:“是吗,那不如说说是……”

哗啦哗啦。

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棱上,收起翅膀,“咕咕咕咕”地叫了一连串。

虞知行:“……什么玩意儿?”

三思“哈”了一声, 目露凶光:“好肥的鸽子, 今晚就拿来红烧!”

白鸽仿佛从那目光里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哆哆嗦嗦地缩成一团, 伸出一条小细腿。

二人此时才看到,那饱满的羽毛下, 藏着一枚小信筒。

虞知行:“……”

三思:“……”

“这……给谁的?”虞知行环视了一周,茶楼里嘈杂一片, 但显然并没有人注意这只莫名飞来的信鸽。

三思盯着那纸筒上一枚极小的图案,咽了口口水:“我猜测, 大概, 是给我的……”

她一手抓住信鸽,从其瑟瑟发抖的脚上取下了那小纸筒,才刚一松手,那怂得罕见的信鸽便重获新生般扑腾着翅膀蹿走了。

虞知行嫌弃地挥了挥手, 赶走掉落的羽毛。

他探过身来,看到那枚信筒上有一个不规则的图案,看起来像个……

“这是个什么……石头?应该不是。”他抬头看了一眼三思,再抬头,不是很确定:“这怎么看上去……像颗牙?”

三思惊奇地一拍桌子:“少侠好眼力!”

虞知行觉得不可理解:“真是颗牙啊?”他再看一眼那颇为立体的“牙齿”,“还……挺逼真的。为什么是颗牙?哦对,我还没问你呢,你头发上绑的那个是什么?我看是颗真牙?”

三思把头发抓过来,将发尾凑到虞知行跟前:“喏。”

那颗牙齿雪白而尖锐,不算太细长,但显然不是人的牙齿。

虞知行有些犹疑地伸出手,捏了捏。

确实很尖。

“这是狼牙?”

“再猜。”

“野猪?”

“你才野猪。”

“你们碧霄山上难道有虎?”

“……至少我是从来没听到过虎啸的。”

“那是什么。”虞知行不猜了,“你们明宗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养的都是什么东西。”

“你竟敢对我门派先人不敬!”

虞知行不以为然:“哪位先人?”

“当然是百年前大名鼎鼎的武林共主——沉月宫主白轻墨啊!”

虞知行的脸色登时变得一言难尽:“这……这是沉月宫主的牙?你确定她还是个人?”

“你想什么呢!”三思在他胳膊上给了一巴掌,“这是沉月宫主养的那只白狐的牙。”

“噢——”虞知行拖长了音。

“那只白狐随着沉月宫主的过世一块儿走了,我太太爷爷就把那只白狐的牙给保存下来。白狐是天生的灵物,能逢凶化吉,所以我们家每个人都有一颗,戴在身上做护身符。”

虞知行顺口接道:“我怎么没见你二哥戴过。”

三思:“你当然没见过。他把自己的那颗牙送给陈情了。”

虞知行:“真是伉俪情深。行了别东拉西扯了,所以一句话,这是你们家传信的记号。快打开看看。”

三思:“……不是很想打开。”

虞知行:“?”

三思没有解释,她盯着那信筒上的狐狸牙,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半晌,才鼓起莫大的勇气,将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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