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7)

卫三止也是清醒的,三思刚用膝盖碰他一下,便听到“嘶”的一声抽气,卫三止有气无力地道:“女侠,你刚睁开眼就又要弄死贫道吗?”

“快死了?”

“没有,贫道刚给自己算了一卦,最近还死不了。”

三思无法透过层叠的黑布判断马车外的人是否在注意车内的动静,于是尽量压低了嗓音:“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卫三止道:“贫道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但我知道他们要找一个人。”

“谁?”

“有人偷听了大人物的秘密,一方面大人物想杀了他,另一方面自然有人也想要知道这个秘密。”

终于明白那些人为何死活不肯放过自己一个路过的,三思了然:“看来是想知道秘密的人来得更快。”她扫视了一圈马车里男男女女大大小小,“只是他们知道得太少了。”

马车忽然停下。

车内的人缩得更紧。黑布骤然被揭开,刺眼的天光毫无遮挡地落在木栏里,三思捂着眼睛悄悄地看外面,只见昨夜那些黑衣人都换了普通劲装,看守在三辆装满了男男女女的马车旁。

为首的蓝衣人不见了。

此时正值黄昏,山里起了雾,路不好走。那些人打开牢笼,驱赶着车里的人往下走,进入一间破庙。

因卫三止大腿受伤,行动不便,三思与他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她看着天色无奈叹气。原本是要快马加鞭赶路的,结果这两天基本都花在了睡觉上。她仔细观察,发现前面那些人里头不乏有些功夫底子的,但均脚步虚浮,比起受伤的卫三止好不了多少。

卫三止低声解释道:“你睡得太久,错过了一顿饭。”

言下之意这些人都被下药了。

方才在车里,三思听见同车人说话,听出这些人的口音天南海北各有不同,想来这些被抓的大都是和自己一样的旅人,而只要反抗的都已经被就地杀死。

破庙很破,功德箱不见踪影,正中的观音像与地面一样覆满了灰尘,两侧的十八罗汉在蛛网覆盖下面目朦胧而狰狞。

看守者驱赶着人群进了寺庙两侧的房间,看起来是从前此地僧侣或香客的宿舍。

三思刚要跟着前面的人进房间,就被人拦开,与卫三止一起,被单独关在了另外的地方,双脚也被捆了起来。

房门被“嘭”地关上,三思和卫三止面面相觑。

沉默中,卫三止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大概是因为贫道占地太大,他们得匀出地儿来装人。”

三思:“我信了你的邪。老实交代,你到底听了人家什么秘密。”

“……女侠英明,他们要找的人确实是贫道。”卫三止声音很低,被人捆了大半天,他神色很是憔悴,“可贫道当时也只是路过,什么都没听见,却被人当做蟊贼追赶,比窦娥还冤。”

“我信你就有鬼。”三思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不想说,便不再追问。

早春夜里仍寒凉,之前那么多人挤在马车里倒是不觉得,此时太阳下山,两个人窝在这么一个冷冰冰的房间里就冷了起来。

门外有人送了两个馒头进来,扔在地上就想走。

“喂。”三思叫住那人,举起被绑缚的双手,“不松绑,你把这馒头放这儿是想把我们饿死?不怕你主子找你问罪?”

那人回过身来,看了他们俩一眼,半句废话都没有,捡起地上的馒头往他们嘴里一人塞了一个。

三思:“……”

卫三止:“……”这种实干派真是太讨人厌了。

那人走了之后,三思与卫三止纷纷将馒头吐了,连“呸”了几口才把嘴里的沙吐掉。

卫三止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贫道很感谢女侠相救恩情,若是先前女侠不顾及贫道,必然能全身而退。贫道罪过,连累女侠遭此无妄之灾。”

“没什么好谢的,不过是看在你一开始想要救我的份上罢了。”三思看着门口,地上映出大厅里火堆升起的光,道,“想跑么?”

第5章 救道长身陷他人局2

卫三止愣了愣:“什么意思?”

“昨晚逮住我们的那个人今夜不在,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外面的都是喽啰。今晚不跑,你还想留在这儿做压寨夫人?”

“这……”卫三止伸头看了一眼外面,“怎么跑?”

“等入夜。”三思看了一眼这间屋子仅有的一扇窗户,从腰间掏出金疮药,“现在你先帮我把血止上。”

卫三止不可置信地看着三思活动自如的双手,再看向地上的绳子:“你,你……”

“怎么?行走江湖,没点后招怎么行。”三思从袖子里抽出小刀片,把卫三止的手也解开,把金疮药递给他,把袖子上的裂口再撕大了一些。

手臂上的伤口略深,昨夜已经凝固的血液上又淌着一层新血。

卫三止飞快地蒙住眼睛,圆圆的脸皱起来:“女侠,这,使不得使不得,子曰,男女授受不亲……”

三思道:“这里就咱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外头那些人才不管我怎么你,你叫破喉咙也没用。”

卫三止仍旧捂着眼睛默念“男女授受不亲,罪过罪过罪过”。

三思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腿:“那行,我先帮你吧。这裤子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

卫三止活了二十几年,什么都学,却什么都不精,好在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屈能伸,遭遇威胁后,立刻打开瓶子听从吩咐。

“手法很熟练嘛,道长。”片刻后,三思看了一眼自己包扎得整整齐齐的手臂,摸了摸胳膊,活动了一下,确定绷带不会轻易松开,“唔,我忽然想起,从前听说江湖上有个四处行骗的算命先生,号称‘三指神算’,不会就是道长你吧?”

她看着卫三止熟练地撕下衣摆给腿伤上药包扎,知道这是默认,于是竖起三根指头,“三指?敢问道长你的名字何解?”

“此‘止’非彼‘指’。是师父起的,贫道道号‘三止’,一止贪,二止嗔,三止痴。”卫三止道,“贫道自小跟着师父行医,算命不过糊口饭吃,在医道这行上倒是略懂一二。”

果真是鬼医卫三清的徒弟,难怪练了一身绝妙的龟息功。

大概是他们话说得多了被外面的人注意到,三思看见看守的影子移过来,轻咳了两声,迅速把馒头踢到床下,与卫三止把手塞回身后的麻绳里,装作一副疲倦的样子。

看守提着两根木条,扫视了他们一眼,再四处看了看屋内陈设,走进来用刀柄将木条钉上了窗户,确定此地无法轻易逃脱,便出门离去。

过了一会儿,窗户外头也响起敲打的声音。

外面也被钉死了。

三思和卫三止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天不遂人愿,唯一能偷偷溜走的出口被堵上了,他们无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逃走。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选择应付外面的十好几个壮汉。

三思的包袱早已被外头的人扣下,不过幸亏没有被搜身,她的腰带里还剩下一根迷魂香。

她起身悄然挪到门边,看清了外面的布防,又用手敲了敲窗户,外面立刻有人靠近。

里外都有人,那就只能先用迷魂香撂倒里面的,再闯出去。

“女侠,你包袱丢了还这么能折腾,贫道佩服。”卫三止苦哈哈地感慨。

“我怎么一点没听出佩服。”

“贫道心疼啊,跑的时候只来得及把银票绑在裤腰带上,什么应急的都没拿。”卫三止摸了摸腰间。

三思看着他那宝贝样儿,好笑道:“道长不如去做买卖吧。您这副模样可真不像个江湖人。”

“女侠此番下山是往何处去?”卫三止忽然问道。

三思如实答道:“辰州。”

卫三止沉思片刻,从衣襟内掏出一个信封。

“……你不是说只拿了银票吗?”

卫三止把信郑重交到她手上:“这封信,麻烦姑娘帮我交到辰州高商客栈的掌柜手里。掌柜姓商,是辰州有名的大户。”

“帮你办事,我有什么好处?”三思捏了捏信封,很薄,除了一两张信纸估计没别的东西。

“商掌柜肯定请你吃好住好。”

“就不怕我打开看?”

“哦,我在封口里下毒了。”

“……”

“行,这事我帮你办了。”三思也不追问为何如此重要的信件他不亲自传递而要假手于人,“放心,管你下没下毒我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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