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30)

这家店是卖书的,店门大开却空无一人,只有屋子里的书柜满满当当地高高立着,估计店主看到是下这么大的雨,街上无人,都懒得看店了。

虞知行把黄衫女子扶进屋子里,把伞收了,一转头就见那醉酒男子往窗台上爬。他见到那人扭来扭去的身形就来火,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

男子往前一扎,脑袋钻出了窗户,下一秒却被落下来的窗棱卡住了脖子,顿时挣扎不休。

三思皮笑肉不笑地在窗外走近,手里抄了一本书,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那人的脸:“哟,不跑了?”

男子哼哼了两声,听着像是在骂人。

三思手上用力了些:“我看你力气大得很,有本事欺负一个姑娘家,你有本事出来跟我打啊。”

男子被挑衅了,居然还不服输地瞪着三思,目露凶光地往外爬,奈何被窗棱卡得死死的,不得动弹。

三思放开了力气用书狠抽他:“叫你打人!”

“叫你吃酒!”

“叫你扒人姑娘衣服!”

“叫你胖成这猪样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她每骂一句就抽一下,那男子彻底昏了头,卡在窗外的脑袋被抽成猪头。

虞知行原本胸中还有气,但看三思亲自上手泄愤,干脆袖手旁观,环着手臂看好戏,越到后面越觉得有趣,若非碍于风度,险些笑出鹅的动静。

“行了行了,快进来擦擦。”虞知行看那死胖子不动了,招手叫三思进来,抬起袖子给她擦脸。

三思全身都被雨淋透了,被门口的风一吹有点发冷,她低着头抖抖裙摆,额头隔着衣料都感受到了虞知行的体温。她没抬头,暗暗清了清嗓子,余光瞟着虞知行的下巴,扯起嘴角:“大户人家的公子就是不一样,连追个人都不忘带把伞……阿嚏!”

她本想用玩笑掩盖心中莫名泛起的异动,没想到被个喷嚏打断了,还没完没了地打了好几个,顿时自己乐不可支,只是还没等她笑出声来,便见虞知行动作迅速地脱下外衫,往她身上一罩,将她整个拢在了衣服里。

衣衫宽大,裹在她的身上过长,下摆落在地上,要放在平时,三思得提着下摆转几圈玩个新鲜,只是她此时全部的神思都被那外袍所带来的温度吸住了,方才压下去的一点心绪忽然就被激活,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土长出,沿着那布料透过湿衣传递而来的余温在身体里四处跳跃,连指尖都热了。

虞知行的手还停留在她的领口,三思不自觉地抬头,恰巧对上他的目光,一时间二人都没说话。

“你……”虞知行几不可闻地出声,目光依旧不自觉地停在三思的眼中,像是无意识般抬手将她额前一缕湿发捋开。

就在指尖碰到额头的那一刻,三思忽然打了个喷嚏,同时“咣当”一声,紧接着“哗啦”,一个半人高的书柜被踢倒,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虞知行连忙把手拿开,掩饰地给三思拢了拢外袍的领子:“咳,别着凉。”

三思:“……”

这手劲大得险些把她给勒死。

尴尬只有一瞬,虞知行恼羞成怒,青筋暴跳地看向那不知为何又忽然闹腾起来的胖子。后者被卡在窗台上动弹不得,于是双腿乱蹬,不仅踢倒了一扇书柜,还把店家摆放在床边木架上的花瓶给弄倒,碎了一地。

这动静不可谓不大,二人还没来得及把那胖子的腿捆上,店铺里间便踢踢踏踏地快步走出位女子,一见到屋中狼藉,被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虞知行连忙解释:“对不住对不住,事发突然,请老板……哎,这位是,周姑娘?”

女老板脸上的焦急变为疑惑,打量着虞知行的面孔,发现十分眼熟,仔细回忆:“公子是……啊,公子是那日将郭二少爷送回来的……”

虞知行拱手见礼:“在下商行知,数日前有幸与周姑娘见过一面,难为姑娘还记得在下。”

三思用虞知行摘下来的腰带把那死胖子乱蹬的腿牢牢捆好,见这厢二人竟是熟识,问道:“这位是……”

虞知行对周姑娘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岑三思,当日与我一同将郭二少送至府上的。”又转向三思,“你那晚被碧落教请去了,没见着,这位是周蕙周姑娘,郭大少爷的未婚妻子,郭大侠的准儿媳。”

第22章 行仗义初见书香女2

三思甚是意外,一边与周蕙相互见了礼,一边打量着她。

这位周姑娘瞧着言谈举止十分温柔,看上甚至有些柔弱。三思回忆了一下郭真,发觉这二人的性情倒是挺相投。

见周蕙为难地望着地上的狼藉,虞知行忙解释道:“我二人路遇这登徒子肆意轻薄那位姑娘,便一路追了过来,谁知这人追逐间闯进了贵店,还弄得一团糟,实在对不住,我来帮姑……”

他转身要去抬那倒地的书柜,话音却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书柜已经稳稳当当地直立回原地,三思在一边拍了拍手,神情很是愉快。

虞知行:“……”

周蕙:“……”

在一旁啜泣了老半天的黄衫女子:“……”

“这柜子少说有五十斤……”周蕙笑得有些勉强,“岑姑娘真……真不愧是行走江湖之人,这力气,小女子难以望其项背。”

三思:“周姑娘可别取笑我,我从小力气大,家里人都把我当男人使。”说着发现虞知行始终直直地看着自己,“怎么了?”

虞知行:“……没什么。”

小时候无数次被小自己三岁的女娃娃过肩摔的记忆早已不堪回首,毕竟人是要乐观生活的,他已经释然很多年了。只是忽然有些敬佩墙角那被捆起来的死胖子,被这么大的手劲抽了那么多下还能醒,想来也算是一方豪杰。

几人把乱糟糟的地面收拾干净,然后向那位被追赶的黄衫女子了解了事情原委。

原来这位姑娘不是本地人,是因家中欠债难以偿还,被人卖到此地暗娼馆的,今日来了客人,她陪酒后被强逼着卖身,她抵死不从,客人便对她施暴。她不堪受辱侥幸逃出来,客人便追在后面,这就有了今日这一幕。

周蕙听后,立即支使店里的伙计去报官。

只是这女子在此地无依无靠,即便报官也无法保这姑娘安全,几人商议后,周蕙问:“你可愿意来我店里打个下手?我店中正好缺个账房伙计,若你愿学,我教你识字算账。若将来你找到回家的法子,我们再从长计议。”

女子登时热泪盈眶,当场跪下磕头,千恩万谢。

三思也松了口气:“周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周蕙的笑容温和却有些拘谨:“举手之劳罢了。小店经营不错,多张嘴吃饭不花什么钱,还热闹。倒是岑姑娘古道热肠,寻常人等碰见这种事,都是避之不及的。”

虞知行哼了一声:“她这是多管闲事,这毛病得治。”

“商公子不也管了这闲事吗?”周蕙善意道,“我看岑姑娘浑身湿透了,想必冷得很,你若是不嫌弃,可随我来换身衣服,再喝碗姜汤。”

三思道谢,跟着周蕙进了里间。

书铺的后方是一间小院,打理得很精致。

近些年印刷业方兴未艾,墨印的书本都是走俏货,非富贵人家轻易买不起,能经营书铺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明宗也做印刷的生意,但三思很少遇见女子出来做这行当营生的,毕竟书生多是男子,打起交道来自然是男子比较方便。这周蕙不像是那种能说会道左右逢源的女子,言行间十分拘束,说话语调偏低,一看就不是惯常做生意的料,何况再过几日她便要与郭真大婚,这个时候本应是忙着打理自己婚事的时候。

周蕙先到厨房吩咐厨娘熬一碗姜汤,再向卧房去。这一路上除了两个帮工,三思都没看见周蕙的家人,心中略有疑惑,于是旁敲侧击道:“周姑娘真是能干,年纪轻轻的便将里里外外操持得这么妥帖,若是被我爹瞧见,又要说我不出息了。”

周蕙叹息道:“我倒是羡慕岑姑娘你,家中有人帮着操心,你自然享福就是了。我是因为没人搭把手,不得已才出来抛头露面的。”

三思有些犹疑:“你的家人……”

周蕙苦笑:“家中长辈皆已不在,只留下这间铺子和几亩薄田。胞弟椿儿还太小,十一岁,我让他专心念书。我与椿儿相依为命,我便是想撂挑子,也还得顾及他的一口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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