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176)

虞知行向外一闪,暗器如影随形跟上。三思蹲在地上,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只瓷瓶,里面倒出一小把药丸,尽数吞下,紧接着无声地摸上先前夏窍丢在地上的软剑。

她左手在地面上撑了一下,动了动鼻翼,紧盯树后一点,用力将软剑掷出。

虞知行打下最后一枚飞镖,落地后搀起三思:“走!”

二人顺着小径飞速离开。

山路崎岖难行,穿过无数穿插横亘的枝桠,确定身后无人追来,二人飞奔的速度渐慢。

月光穿不透深山中浓郁的夜色,泥土路上偶有石块土堆拦路,三思一个不稳被绊,整个人顺着虞知行身侧向下滑了一截,虞知行赶忙托住她肋下。

“太……奇妙了。”

虞知行见她面色发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三思喘了口气,道:“我还没中过这种毒,又麻又痛……又恶心。”

虞知行觉得这姑娘没心没肺。

三思又往下滑了一点。

虞知行向前望了望,抄了她的双腿,将她拦腰抱起,来到一处大树下,轻轻地放她在气根上坐下。

他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看见了扎入她左边肩胛的那枚毒镖。

并非要害,却坏在剧毒。

虞知行将那镖拔下,两个尖头上皆沾了大半寸的血,有些发黑。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碰到这种事情,他那两把短锏耍得再好也没用,只能干着急,恨自己为何不早学些医术。

“不……不会那么快死。”三思感到身后的人没了动静,咧开嘴笑了一下,嘴唇有些干,“我吃了卫三止给的解毒丹,挺有用。”

虞知行扶着她,明显感到她筋骨绵软无力,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避开伤口,取下腰间水囊,给她喝了两口,见她眼皮耷拉着,拍了拍她的脸:“不准睡。”

“可不敢睡。”三思道,“唉,我浑身麻。”

虞知行再看了一眼地上寒光闪闪的带血毒镖。

三思勉强抬手,抓住了那已经放在自己腰带上的手,有气无力道:“没看出来啊鱼,你也学会乘人之危了,好卑鄙。”

虞知行把她的手拨开,不费吹灰之力把她腰间系带解了,手放在她的衣领上,又被三思抓住。

三思的脑袋向后靠在虞知行肩上,视线很没精神地待在树冠中露出的星空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好吧天已经黑了……你会被你娘浸猪笼的。”

“我娘巴不得我尽快把你解决了,倒是你几位兄长那边,得劳驾你帮我说两句好话。”虞知行感到她的手心有些凉,反手握了握,然后将她的衣领翻折,露出一段肩颈。

虞知行的视线落在那皮肤上,呆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天,抽了一下鼻子。

“啧……”三思闭上眼睛,听见耳后的动静,还以为那人想要说话,于是率先道,“我跟你讲,我现在很害羞的,你最好识相点闭嘴——放在平时我是要揍人的。”

虞知行似乎听进去了,没作言语,将她稍许扶起来一点,再把衣领向下褪了一段,露出手臂和受伤的肩胛。

他握了三思的头发,为了不挡住伤口而往她身前放,放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蹭了蹭她的耳垂——盖因中毒影响了血液循环,浑身上下能证明她真害羞的也就耳下这一丁点红了。

三思听见身后人轻笑了一声,默默地磨了磨牙——想咬人。

虞知行看了一眼三思的侧脸,拇指和食指分别摁在伤口两侧,轻轻地,将里头的黑血一点点地挤出来。

那伤口四周泛着青色,但并没有虞知行想的严重——先前见那毒镖扎在树皮上的效果可没有这么乐观。

原来卫三止确实有些真才实学,不愧是鬼医的亲传弟子。

毒血从新鲜的伤口里一丝丝渗出,虞知行拿了随身的帕子,将其一点点拭去,但流出来的血始终是黑色,里头的毒仍清不干净。

他皱了皱眉:“你现在什么感觉?”

三思道:“使不上力,筋脉里烧得慌……不会死。”

虞知行的目光凝在伤口上:“明日的汤泉,是不是又要黄了。”

三思因疼痛而皱着眉,听了这话又不由得笑,道:“我可不信他们这就放弃了追杀,要是能活到明天,也就不急于一时去——”

她蓦地消音,双目微微睁开,繁茂枝叶间漏下来的月光映出了她眼底星星点点的震惊——

肩背受伤处,忽然贴上一片温暖的触感,紧接着滚烫的呼吸喷在皮肤上,灼热的刺痛接踵而来。

第146章 欢宴下鲜血流入夜8

“你……你在干什么, 不要命了……快松开!”

三思浑身几乎停滞了的血都在这一瞬涌上四肢, 伸手用力去掐他,却被虞知行反应极快地抓住左手。她的银丝手套尚未摘下,指尖尖锐的锋芒划破了他的手背,但他浑不在意, 继而三思的右手被他摁在自己的腰间并顺势搂住, 紧紧地禁锢住她的身体。

血液一点点被吸吮离开体外的声音顺着骨骼传到脑海里,三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刻这般敏锐的听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只有那一小片还在流动,那触感却蔓延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连指甲盖都敏感起来。

虞知行接连吐出三四口血, 溅在铺陈了厚厚落叶的地上,那浓稠的黑色泛着暗暗的光泽, 逐渐地泛出几缕了新鲜的红,直到最后一口几乎已经完全是鲜红的血, 虞知行才停下来。

夏夜里的月光一点都不冷,山风在树丛中放缓了脚步, 久久没能吹散唇舌的余温。

虞知行以袖子擦了擦嘴,雪白的衣袖上蹭到一抹红。

他站起身, 来到一边以水囊漱口, 听见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回头见三思已经把衣襟拉回了身前。

他走过去,三思闭着眼睛仰着头,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觉得她鼻尖有点红。

“解毒丹还有没有?”

三思抓着自己的布袋子往前一送。

虞知行接过,从里面掏出瓷瓶:“按什么剂量吃?”

“通常一两粒,要命的三四粒。我觉得你得吃五粒。”三思的声音闷闷的。

虞知行想起在辰州时,他们二人坐在周蕙家房顶喝酒的事——那时候她说话也是这个动静。他倒了五粒丹药,和水咽了,然后往前挪了半步,站在她曲起的双腿前,微微弯下腰,伸出右手,手掌慢慢地贴上她的脸庞。

三思眉心一动,眼皮底下的两颗眼珠子颤了颤,然后睁开了眼。

此时林间的静谧仿佛有某种说不出的力量,二人在这静谧中长久地对视,并非为了在对方眼中找到些什么,仅仅是望着对方的双眼,或是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

险些被毒药麻痹的心脏恢复了跳动,在胸腔中跳得十分有力,将血液送进身体各处。

三思觉得眼前这人的手心太烫了,连带着自己的脸都热了起来。

“如果还能活到明天,我们……”

“把衣服穿好。”

二人同时开口,听见对方的话又同时闭嘴。

虞知行手里拎着她的腰带,给她整了整,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她方才说的半句话,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稍许愣怔:“你先说完。”话音落下,他觉得自己这句话不够有力度,因此再补了一句,“说完再穿。”

三思:“……”

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虞知行:“……”

三思奋力从他手里抢夺自己的腰带:“我们去去去去……去喝酒!”

错失良机的虞知行:“你方才要说的绝不是这个,快给我再说一遍。”

三思:“你这个登徒子快给我撒手,否则我让岑老二把你浸猪笼……救命啦,有采花贼对良家女子图谋不轨,救命啦!”

她的神情和手里攥的腰带一样认真,嗓门却压着不敢放大——谁知道这山里还藏着什么人想要他们的性命,吼一嗓子全给招来了。

虞知行也攥着她的腰带死不撒手:“你最好给本大爷老实交代,不然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约是他们的动静总算惊醒了这一小片天地,不远处的池塘里蛙声成串,气泡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喊“不要不要不要”,十分配合。

三思:“……”

虞知行:“……”

三思:“你是有病吗?”

虞知行:“请注意,不是我,是我们,谢谢。”顿了一下,“谁先起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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