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十招,兵器再次掉落,这回那位护法没能立刻捡起来,但他心中的恨意似乎在这一刻冲到了顶峰,不顾自己空门大开,赤手空拳朝着耿琉璃要害攻去。
这一招一命换命显然令耿琉璃受到了威胁,她没有硬接,而是虚晃一招,第一步错开要害,第二步将脚下的刀踢回对面——虞知行立刻看出这是个陷阱,但那金玉堂护法大抵多年来与自己的佩刀相伴,脑子没能阻止他的手去接那把刀,于是他第二次攻向对手的手掌下意识地改道先握了刀柄,然而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露出了破绽,耿琉璃的化骨手从下方扣住他的胳膊肘,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传入每个人耳中,紧接着一声惨叫,金玉堂护法的左臂诡异地向内弯折——几乎令每一个在场之人都感到自己的手肘一寒。
三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金玉堂护法颤抖地跪倒在擂台上,耿琉璃面色不改,足尖一勾,将那落地的刀踢回护法跟前。
金玉堂的数位同门冲上擂台,团团围住伤者,有人直接对耿琉璃破口大骂。
耿琉璃对于那些泄愤的语言无动于衷,连半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随着少林弟子在场边击鼓高喊“守擂者耿琉璃胜出”,步下擂台。
那位金玉堂护法虽然断的是手,却似乎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由同门搀扶着下了台。
三思的目光追随着那些先前被自己称作“沙尘暴”的土黄色身影,眉头紧锁:“不知能不能接好。”
“别想了。”焦浪及道,“耿家的化骨手之所以叫做‘化骨手’而非‘断骨手’,就是因为中招之人骨头就像化掉一样稀碎,根本没法接起来,要保命只能截断。这人以后算是完了。”
三思震惊地看向那已经落座的紫衣女子:“她怎能……”
“狠毒是吧?早跟你讲了你不信。”虞知行的脸色平静,但也明显不悦,甚至透露出淡淡的厌恶,“他们耿家人都是这样的,耿玉琢更狠,直接杀了了事。”
三思道:“少林不管吗?”
虞知行:“怎么管?报官让耿玉琢偿命?官府不管江湖人这点事的,比武擂台上生死有命——你看到那边坐着的那些人没有?全是达官贵人,看见有一个出来主持公道的吗?这些人一天到晚说江湖人粗鄙,但我看他们一个个的倒是挺喜欢看这样的戏码。”
“戏……码?”三思不能理解这种用词,几乎愤怒。
“对他们来说,人命才不是人命呢,武林人就应该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你砸碎我脑壳我掏出你肠胃的,不然跟普通百姓似的多没劲。这位金玉堂的侠士不过是断了条手臂,命还在,已经算是轻松的了。”虞知行说这话时微微眯着眼,下眼睑的卧蚕看去慵懒,却因眼角拉得狭长而流露出几分冰冷的嘲弄,最后补充了一句,“何况耿深的发妻乃是吏部侍郎的独女,这些人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呢,谁会来挑他们家的刺?”
三思沉默了一下,问道:“耿琉璃何时再上台?”
焦浪及道:“红擂的规定是攻擂者无上限,守擂者最多连打两场,耿琉璃最少得歇息三轮才能再接受挑战。”
三思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休憩的紫衣女子身上,后者似乎有某种感应,恰好抬头,二人目光相撞。
虞知行猜到她要做什么,脸色微变:“你考虑考虑——”
三思打断他,语气坚定得毫无回旋的余地:“我去。”
第137章 谁欲话分陈年是非19
相比虞知行不善的脸色, 焦浪及倒是显得比较放心。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上去正好试试她的功夫,让我多看两眼。”
三思头点了一半,就被虞知行打断:“耿琉璃不会甘于排在一百之外,她的目标必然在更前面, 我们不必自己冒这个险。”
三思手痒痒:“可我来了之后还没上过台呢!”
虞知行冲一边扬了扬下巴。
“干什么呢神神道道的。”三思一扭头, 就瞧见坐在那头的岑饮乐和高倚正二人,隔着人群,高倚正投来意味分明的视线,岑饮乐则直白地隔空点了点她。
意思再明显不过——别皮痒。
三思:“……”
虞知行道:“没必要这么急, 我们可以等一天。”
“哎等会儿。”焦浪及忽然出声, 他支着斧剑稍稍探头,“那边打起来了, 是谁……赵杨白吗那是?”
虞知行抬眼望去,场边有点小骚动, 两个年轻人扭打在一起,很快被人拉开了。
其中一个是踏红谷少主赵杨白, 另外一个是……
“噢,又是祝煜那杂碎。”虞知行面色淡淡的, 见三思疑惑地看过来, 解释道,“兵部尚书祝大人家一个妾室生的儿子,长安城里有名的纨绔,跟他那个爹学了点功夫, 人品却半点没学到。”
三思敏锐地道:“你这几天见过他?”
“我可从来不跟他那伙杂碎混在一起,同为纨绔,少爷我的档次还是高点儿。”虞知行道,“我是前几天,就你去寻香楼那天看见他的,那天街上两帮人打架,两边就分别有赵杨白和这姓祝的小畜生。”
那骚动离三思他们并不太远,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内容,三思的视线跟在那二人身上,道:“这二人不对盘?哎?找茬的是赵杨白?我看那小子不是个火爆脾气。”
“还不是他们家那点传闻。”虞知行道,“估计这姓祝的和赵杨白有点过节,逮住了巫芊芊那点事就不放,明里暗里戳人家脊梁骨。赵杨白还嫩,这口气咽不下,上回他们打架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也是因为这事儿……哎等等,赵阔过来了。”
三思瞪着眼睛:“上官溟也过来了!”
焦浪及这下不装伤了,稳健地拎起斧剑就走:“这下有好戏看了。”
祝煜是个典型的外强中干的纨绔,这一点令虞知行非常瞧不上,坚定地将自己与他划清界限。
三思眼看着祝煜在面对着赵阔时不改说辞,在骂赵杨白的同时不忘嚷嚷自己爹的身份,但在上官溟过来的时候忽然就弱了气势,换上一张笑脸,话里话外挤兑起踏红谷不入流来。
“你觉得这姓祝的敢在上官溟面前讲方才他说的那些话吗?”三思蹲在一旁看热闹。
“若是只有上官溟在,他肯定敢,这帮孙子最会背后嚼舌根了。但你看这么多人都过来了,就算他爹是兵部尚书,他也得注意点言行,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给他老子惹祸。”虞知行道。
三思瞥了他一眼,从这话里触摸到了一点这些京城子弟的处世之道。
“不是我八卦啊,我觉得周静池在看我们这边。”
三思吓了一跳,一扭头,便见卫三止蹲在自己旁边:“你什么时候来的!”
“贫道可比你们先来,哎,那边的挪一挪,贫道快被挤出去了。”卫三止指挥着焦浪及往外挪,并着两只脚往里头蹭,尽量把自己的身形藏在围观群众后面。
“你这臭道士良心属实不行,老子不要藏吗!”焦浪及艰难地把自己和斧剑一块儿往旁边挪了一下,“不是,周静池真的在往这边看,你们说她在看谁?”
“反正不是在看你。”卫三止巧妙的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在了前面人的身体后面,“别挣扎了大块头,你那体格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男子汉大丈夫,看热闹也要坦坦荡荡地看。”
三思压低了声音:“快看,周静池过来了!”
几人用隐晦的目光瞥向周静池的方向,来的并不只是周静池一个人,还有两个与她装束相同佩剑相同的女子,大约是她的同门师兄妹。
此时打架的双方已经被拉开,并且没有打扰到台上的比试,绝大多数的人的注意力还在台上,围观之人多是坐在附近的,因此周静池的举动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我觉得她不是冲我来的。”一看见三思的眼风,虞知行立刻举起手。
三思哼了一声。
周静池过来之后并没有挤的太近,只是和师姐妹站在了不起眼的位置,看上去倒真是单纯的为了看热闹。
赵阔不认识祝煜,对这个在自己跟前大放厥词的小子感到莫名其妙,三思明显看出来他怒火中烧,但她觉得那中烧的怒火主要是因为先前那些针对赵杨白的不干不净的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