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类(114)

周静池这会儿连那惊为天人的轻功都没有心思赞叹,只觉得胸中一阵紧缩。

“周姑娘样貌才华皆出众,不愁没有无数年轻才俊登门。此事也委实是在下的错,没有提前言明在下已经有心上人,造成这个场面。先向姑娘赔罪,也请姑娘向玉衡观主转达歉意。”

“你的心上人是何人?她比我强在何处?”

“她和周姑娘你最大的区别,就是她从来都不会问如此无关紧要的问题。”

前几日在流觞园受到的羞辱忽然涌上心头,胸中那枚秤砣似乎变成了一块没有燃烧完全的陈年老碳,不均匀地烫着她的胸口。

周静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咬得牙根发酸。

怎么会,怎么会偏偏是这个野丫头……

花车上那口奇模怪样的大钟忽然敲响了,把周静池的目光从二人消失的方向拉了回来。那钟声和少林的大钟长得不一样,声音也很不一样,要尖一些,细一些。若是这钟响在前一刻,大约周静池还会觉得这些外族的东西真新鲜,但此刻,她却没有半点兴致。

那钟声无端地令她心中跟着一震,某种难以言喻、无法溯源的心慌忽然从周静池的胸中冒了出来。

她觉得今晚确实不该出来看花车,一晚上尽是不如意的事。

夜幕下绚烂的花朵和花枝招展的人群,此刻在周静池的眼中都变成了带刺的藤蔓,令她既无法平静,又难以挣脱。

她想起自己遗失的十二师妹那根穷酸的木簪子,又觉得一阵烦躁,推开那再次上前来拉她的波斯人,使上轻功,飞掠回先前与师妹分别的地方。

另一边,三思和虞知行飞上了楼顶,二人踩着瓦片飞快向一个方向行去。

此时虞知行已经放开了三思,虽然他的轻功要更高一筹,却落后她半步,在风中急声问:“追什么?”

三思的目光在下方人群中搜寻:“我方才好像看到耿琉璃了。她在往这边走。”

“人在哪儿?”虞知行也往人群中看,但并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像耿琉璃的身影,“不是,你找她干什么?”

三思有些着急,顾不上跟他做太多解释:“人不见了,但我能闻见味儿。”

虞知行:“……”

这丫头其实是托生的狗胎吧。

第91章 群英会姓名无所藏15

他早就见识过三思鼻子灵, 若要在什么人少的地方闻出点油盐酱醋血腥气, 他肯定信,但这可是花车游/行,全城的人都在这儿,还有囤了一整年的干花鲜花香粉。耿琉璃虽然是个美人, 可美人身上是揣了百八十斤臭豆腐还是怎的, 能在这种环境下闻出一个人的味儿来,虞知行觉得三思可能是欠收拾。

他的目光瞥见人群中一抹紫色,立刻揪住三思的领子,朝下一指:“你看到的是不是那个?”

“什么?”三思的速度很快, 被他一阻, 险些摔个趔趄,在他腰间杵了一下。

她顺着虞知行的目光看去, 见是一辆花车上有一个造型十分浮夸的“龙王”,不仅穿着膨胀的紫色长袍, 还带着大面具和两个龙角。

三思:“……”

感觉自己遭受了嘲讽。

虞知行显然不信她闻到了耿琉璃的……味道:“这儿这么多花和香粉,你能闻出耿琉璃一个人味儿?你能闻出我的味儿就感天动地了, 难道耿琉璃馊得跟底下那些汗流浃背的人不一样?”

他一面说着,一面很贱地凑到三思身前嗅来嗅去:“我只闻到香粉味, 还有方才牛肉面的味道。”

三思一推他的脸:“你滚。我真的闻到了。那味道还在移动。快跟我走。”

虞知行:“……”

了不得, 连味道在移动都能闻得出来。这已经不是狗能解释的范畴了,这得是个什么奇怪的神仙下凡……嗅仙?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完放飞自己的思想,便见三思已经跑出老远。虞知行虽然心下认定了不靠谱,但还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其实虞知行说得很对, 这街市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多太杂了,他不信三思的话也有道理。对于三思来说,那味道与其他乱七八糟的味道相比,其实一点都不明显——至少楼下夜宵摊子的油烟味要重多了。但那味道胜在独特,她只在耿琉璃一人身上闻到过。方才在花车上的时候,那气味尤其明显,不知从什么方向传来,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鼻尖,而此刻反倒不那么清晰了。

气味在空气中若有若无,时隐时现。三思使出了半夜在碧霄山的厨房里寻找仅剩的半片腊肉的功夫,才勉强揪住一点尾巴。

二人一前一后飞奔,三思时不时停下来仔细寻找气味的来源,飞檐走壁。

这一回三思站在墙头上,脑袋在四面八方转了一圈,虞知行就看着她扬着那狗鼻子嗅了一圈,几乎已经在等三思承认自己出现幻觉了,却见她指了指围墙里侧。

二人跃进围墙。

墙内四处搭着高高的架子,上面挂满了五颜六色的长布,有些还是湿漉漉的。地上有一个个摆放整齐的大缸,院内光线很暗,看不清那大缸里是什么,但虞知行很快便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一个染坊。

坊里有很多个院子,站在墙头看得十分错综复杂。晾晒染布的这一片没有丝毫灯光,黑黢黢的一片,几乎连布的颜色都分不清。布料从高高的木架子上长长地垂下来,随着夜风一阵阵地舞动,如同夜色里泛起的波纹。

不知怎么的,三思在这摇曳的夜色中莫名察觉出了一丝险恶。

这围墙如同一堵结界,隔绝了外面花花世界的各种喧闹和芜杂的气味,夜风带着那药味飘过鼻端,令三思辨出了一条清晰的行迹。

她向虞知行勾勾手,二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隔壁的一座院落。

此院落与方才那个大同小异,院中放置着染缸和布料。

不同于方才外围的毫无人迹,这个院落里,房屋里头灯火通明,屋门大开着,照亮屋前一片土地。这一小片土地上,四个男女坐在夏夜里,吹着夜风,推杯换盏。

不对,除了那四个男女,还有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

三思和虞知行躲在暗处的一棵大树上,透过层叠的枝叶观察。

虞知行对三思做了个口型——耿琉璃在哪?

三思:没有。

虞知行挑眉。

三思做口型:味道在这些人里面。

虞知行望了片刻那些喝酒的人,对三思无声地讲了三个字。

三思没看懂。

虞知行忽然抓住三思的手。

三思:……!

虞知行没让她挣开,掰开她的手心,一笔一划写起了字:衡山派。

他其实认出了坐在其中的一名男子是衡山派少主,但碍于动静,不能表达太多。

三思眯起眼,看见那坐在其中的一男一女各自佩了剑,另外两个身上穿着的衣裳形制统一,看着倒像是这染坊里的人。

大约是衡山派的门人特来访友,被他们撞上了。

可那个红衣裳的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看跟这些人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那女孩的裙子太红了,在这夜里极为显眼。她坐在那四个人旁边,手里连杯水都没有,安安静静的,脸上挂着那种小女孩天真的笑,似乎在看着那些大人,却又似乎眼里什么都没有。

三思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那小女孩看的时候,是后者一眼扫过来的那一刻。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几乎觉得那个女孩察觉到了院中有除了他们之外的人,那扫过来的一眼中虽然淡淡的,却有一丝暗藏的警惕扎进了三思的眼中。

“铿”的一声铜锣声在身后响起,三思吓得一个趔趄,险些脚一滑从树上栽下来。虞知行眼疾手快地捞住她,三思和他抱了个满怀。

三思磕得胸疼,还没来得及龇牙咧嘴,却发现,搂着自己的这王八羔子竟然还不放手了。

虞知行的呼吸喷到了三思耳边,她感到自己的鬓发随着那王八蛋的呼吸一起一伏——若非这是夜里,虞知行就能看到三思像被灌酒了似的,从脖子往上红到了脑门。

三思从没遇到过如此不要脸的对手,不知怎么的,心脏“嘭嘭”跳得厉害,她几乎觉得虞知行都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心跳了。

三思面红耳赤,欲盖弥彰地曲起手肘,捅了他肋下。

虞知行不愧是条汉子,以行动证明江湖上那些若有若无的“娘娘腔”的传言都是虚的,他痛得龇牙咧嘴弯下腰,竟然仍旧没有松开三思,只是带着她的肩膀转了一圈,让她背靠着自己,在她愤然转头转到一半时,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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