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苦笑一声。
“传出去的话应该很可笑,诺大的宗门,却对付不了区区黑雾,宗主的性子向来好强,这些年潜心闭关研究,想要找出对付这些黑雾的办法。
可它们既非妖气也非怨气,无法用灵力对付。打散后还会聚,即便死死封印起来,也会渐渐流散溢出,这十几年不仅一直没能找出破解之法,它们却进化得愈发诡异了,近些年,已经不满足于吞食同门,也开始找上附近的百姓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自打这些黑雾出现,它们就游荡在山脚的密林里,并未前往别宗的辖区作祟。所以我们将那片树林化为禁地,一直将这件事瞒下,渐渐低调起来。”
孟若抬起头,望着陈子义:“刚刚同你们进这片树林时,我其实是在赌气,想看看到底它到底长什么模样,才让我宗这十几年过得如此窝囊。可没想到还没见到传说中的黑雾,就被腾蛇带了这里,还连累了纪安师弟。”
“那……那……”听完这信息量极大的对话,陈子义像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哼哼唧唧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孟若却没有卸下担子感觉,表情依旧凝重,似乎还没说完。果然,她顿了顿,突然提起了一个人。
“祁霄师叔确实是个很好的前辈,我那时虽还小,却仍记得他带着我们练功时,笑得十分温柔的样子。
他修为虽厉害,却跟别的师叔不一样,没什么长辈的架子,很受我们这些小辈的喜爱,所以当知道他被那些黑雾所害时,我们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愿相信。
因为十八年前,那些黑雾刚刚出现时,我宗没有应付了事,而是仔细查探过后发现它们确无攻击性,又无法被消减,才回复这些百姓,让他们暂时不必惊慌,等我们再观察些时日。
正因如此我们才想不通,祁霄师叔如此厉害,怎会因为这些毫无威胁黑雾丢了性命。开始我们只是痛惜,后来事情却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这些黑雾进化了。
某天夜里,一位巡逻弟子被突然出现的黑雾密不透风地裹住后,几乎瞬间就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此,又有更多的弟子消失了。
很多人因为受不了这些诡异的黑雾,自愿清除记忆离开了宗门,还有的人因为自身的原因,选择留了下来,为了宗门的声誉,自愿三缄其口。”
姜沉离一阵唏嘘,原来云流宗身为几大宗门之一,这十几年来急剧衰落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至于这些黑雾……
“孟若说的黑雾,”她小声问陆衍,“会不会跟腾蛇留在我们手臂上的黑雾有关系?”
陆衍微微偏过头,刚要答话,余光中却似乎看到了什么,牙关微微咬紧,一把将她拉至身后。
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她猛地转头看过去,陈阿婆不知站到了身后的圆台处,将一个瓷瓶狠狠掼到台面上。
瓷瓶应声而碎,瓶身中的鲜血渐渐在台面蜿蜒铺开。
孟若和陈子义也被这个变故惊得僵在当场,愣愣地抬头望着这边。
姜沉离心知不好,在场四个宗门弟子,竟没一个发现陈阿婆是如何来到台上的。
陆衍拉过她后,一刻也不耽误地拔出了凝江。她听见了陈子义的惊呼声,但这个时候已经没空担心暴露身份的事了。
他虽暂时用不了灵力,但练了这么多年的剑术还在,只见凝江划出一道雪芒,直取陈阿婆的咽喉。姜沉离见状也甩出鞭子,试图缠住对方的手。
然而——
陈阿婆被贯穿的咽喉里涌出浓浓的黑雾,似乎对他们的攻击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台下的孟若瞧。
“说话可要说全,”她面无表情道,“离开的人清除了记忆。那么留下的人,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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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姜沉离发现物理攻势对“陈阿婆”毫无作用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向那座圆台。
只见圆台像一颗巨大植物的根茎,贪婪地将血一滴不剩吸进了身体,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下一秒,四角石柱的符文里浮起猩红的幽光,黑链纷纷从柱身中窜出,迅速而准确地缠住了陆衍的四肢。
陆衍皱了皱眉,立刻抬剑砍向左手的链条,她也立刻蹲下来,拔出腰间的小刀,试图斩断他脚上的链条。
只是这链子似乎和黑雾是同样的材质,虽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散,可没过一会,却又会迅速凝聚成型,延展性极好。除了摆脱不掉,一时倒也限制不了陆衍的动作。
虽说是这样,但这些链子在她眼里,却仍然像蛰伏的毒蛇,不知什么时候会暴起咬陆衍一口,这个想法一经生出,无数纷乱的念头也跟着涌现——
这血肯定是誓心台上陆衍被扶金死士夺走的那管,如今落到了陈阿婆手上,只能说明祁霄的确就是面具人。
既然他现在肯拿出这管岳,必定留有后招,但支撑禁制的能源还没有找到,现在他们都用不了灵力,到时该如何对抗?
即便黑雾仍然散开又聚,姜沉离仍机械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发现这些链条无法用刀剑对付后,陆衍收起了凝江,却发现身下的人还没有放弃。
他低下头,看着她蹲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脖子蔫蔫地垂着,因此而形成的弧线却很倔强,仿佛要与这些链子斗到地老天荒。
一次次用尽全力地握刀挥刀,她渐渐感到刀柄变得如同烙铁般,仿佛能燎下一块掌心的皮肤,但她还是不想停下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陆衍的手。
她急得想甩开陆衍,不料他却握得很稳,她没有成功,还是被抓住了。
“……”姜沉离被握住后浑身一僵,沉默一会儿,猛地抬起头,“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仗着知道这段剧情,非要陆衍跟着来,也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
“是我太心急,为了改变结局,反而变得一团糟了。”
在陆衍澄澈如镜的目光里,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愧疚与懊悔腐蚀着心脉,这一瞬,她几乎语无伦次,想要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陆衍看着她纠结挣扎的眼神,忽然伸出手,取走了她手中的小刀。
“某人好像说过,她怕疼又怕死,不会轻易受伤。”
姜沉离手中一空,被剧烈动作折磨的掌心才后知后觉的灼烧起来。
陆衍将她拉起来,牵住她的手淡淡道:“我答应的事,从不后悔。”
看着陆衍毫无玩笑意味的神色,她的目光终于坚定,暗暗下定了决心。
她用力回握住陆衍的手,像那天墟海广场上答应他的一样,轻声道:“我也是。”
陈阿婆看了这边一眼,似乎认定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于是向孟若的方向慢悠悠走去,脚步停在高台的边缘,像个居高临下的审判者,等着罪人的狡辩。
短短几步路,她喉间被陆衍割出的伤口已经愈合,不再有黑雾涌出,从她佝偻干瘦的背影和荒草一样的头发来看,俨然恢复成了一位普通老太太模样。
“这不可能,”一旁的陈子义满脸没睡醒的表情,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我背着您走了这么久,您身上明明只有凡人的气息,我不会认错……”
他话音未落,便被孟若的一声尖叫打断了。
陈阿婆突然从高台跳下,直直摔到地面,上了年纪的骨骼经受不住如此冲击,落地时发出“咔嚓”几声尖利的脆响。
她两只的小腿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八成已经骨折了,整个人躺在地上,像只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木偶。
陈子义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瞬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陈阿婆维持着摔下来的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关节破碎处渐渐升腾起黑雾。
“刚刚不是还挺精神的,现在倒害怕起我这个老婆子了?你的狗鼻子没闻错,只是这具空壳子苟延残喘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还算不算个人了,。”
嘲笑完陈子义,她仅剩的那点人气也消弭了,像具披着树皮的空心枯木,缓缓转动眼珠,视线攀上了孟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