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晴张了张唇,恍然大悟,“对不起,我这就到后面来。”
阮子晴从副驾驶上下来,又连忙跑到后座去。
她把车门关上,尽量往车门的方向坐,对旁边的贺将军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贺将军没有看她,这次什么话也没说。
司机往后视镜看了眼,这才发动车子。
阮子晴则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贺将军还忌讳别人在他车里坐的位置啊。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身旁的人,发现贺将军即便是坐在车里,也是腰背挺直,身形挺拔,如同一颗永不倒下的青衫。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认真观察他的侧脸,才发现即便带着眼镜,他下颚线条的流畅,的确跟贺珉如出一辙。
阮子晴盯着贺将军耳朵上的一颗痣,几乎可以确定,贺将军就是贺珉。
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这个念头在心底出现了一秒,便被阮子晴给掐死了。
罢了,就当是一场游戏吧,他现在不记得她,她也不要打扰他。
“看什么?”
贺将军缓缓转过脸来。
阮子晴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视线了,却没想到还是被发现。
她双眼不自觉瞪大,露了个标准化的笑容,“大概看您好看?”
贺将军似乎愣了一下,一瞬不瞬盯着她。
阮子晴则在心底暗自悲痛,她都从贺珉那学了些什么鬼东西,说话这么肉麻!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发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真诚地夸奖别人,贺珉之前时不时挂在嘴边的溢美之词,大概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她吧?
想到这里,阮子晴不禁有些悲伤。
她跟贺珉的最后一次见面连个拥抱都没有。
果然每一次分别都悄无声息,所有的遗憾都无法预料。
阮子晴的情绪变化很明显。
贺将军大概不喜欢女人在他面前伤春悲秋,转过身去,冷声说:“还有点事,先回公馆。”
司机听罢应了一声,在前方掉头,驶向另外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阮子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离家越来越远,忍不住出声:“既然您还有事,要不然我就在这下了?”
沉默,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阮子晴头一次认可这位超级厉害的将军脾气有点不好。
从前别人怎么议论,她都认为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性子古怪也无所谓,反正这个世界里贺将军就是坠吊的!
经过今天这么短暂的相处,她觉得自己的滤镜正在消退。
到达贺将军的住所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阮子晴跟着下车,刚准备告辞,贺将军就发话了,“我去处理点事,先带她吃点东西。”
阮子晴连忙上前,“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家吧——”
她还没说完,便发现贺将军向后退了半步,似乎……并不想跟她靠太近。
阮子晴尴尬地笑了笑,“那啥,您忙您的,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贺将军置若罔闻,继续嘱咐候在旁边的管家,“准备A套餐,带她进去吧。”
“我……”阮子晴试图拒绝,拒绝无效。
贺将军吩咐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管家站在一旁,冲她比手:“——请。”
阮子晴看着戒备森严的贺公馆,从那些士兵的脸上一一略过,只得点了点头。
公馆占地面积很大,足足有两个体育广场大小,分为前庭中庭和后.庭。
管家带阮子晴走到中庭右侧的餐厅时,有意无意地介绍了整个公馆的设计和分布。
等阮子晴坐在餐桌上,已经知道贺珉上午在后.庭的训练基地运动,中午在前庭的军事厅模拟作战,晚上在中庭的书房处理文书了。
“贺将军还真是日理万机。”
阮子晴随口感叹,吃了口龙虾肉,“他都不娱乐休息的吗?”
据阮子晴了解,这个时代的权贵,几乎就没有不贪图享受的。
即便各自有自己的产业,也总是会有那么一两项“昂贵”的爱好,只有贫民百姓为生计发愁,没钱也没这个时间去享乐。
管家让人给阮子晴拿来柠檬,语气里隐有骄傲,“贺将军不需要这些东西,他说过,训练作战就是他的爱好。”
阮子晴三分认真七分吹捧地竖起拇指:“贺将军真棒!”
管家是贺将军的忠实拥护者,这一套十分对他十分受用,“来,柠檬挤上去,味道更鲜美。”
“嗯,确实很鲜,味道也很——”
——很熟悉。
阮子晴突然顿住,这味道跟桂嫂每次带给她吃的好像……
她低头去看餐桌,视线从那些海鲜、山珍里扫过,猛地站起身来。
这个套餐的菜品,几乎跟桂嫂隔三差五带给她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桂嫂送给她的,是用保温箱装着的,看着并不奢华,而这些菜却用珐琅金丝盘摆放得十分精致。
管家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阮小姐,怎么了?”
阮子晴踮脚望了眼远处的厨房,“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位叫桂嫂的佣人?”
管家摇着头,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桂嫂?并没有这个人。”
阮子晴见管家神色如常,并不像在撒谎,她“哦”了一声,缓慢坐下来。
在管家放松的瞬间,她立刻放下筷子,朝厨房的方向冲了过去。
“阮小姐?!”
管家在后面追赶不及,只得警告道:“有什么事请跟我说,将军不喜欢别人在公馆乱跑!”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阮子晴管不了这么多了。
她冲进后厨时,里面择菜洗菜打扫的三个佣人齐齐转过身。
有人惊诧于她敢在贺公馆奔跑,“这位小姐……有什么事吗?”
阮子晴没说话,径直走进去,一把抓住正低头洗菜的人。
那人抬头惊呼:“你……”
旁边两个佣人被吓了一跳,管家匆匆赶来,面色不虞,“阮小姐,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说桂嫂不在这里吗?”
阮子晴抓着因惊讶说不出话的中年妇女,一步步走到管家面前。
管家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你是说……岑姐?”
阮子晴懵了,“岑姐?她不是桂嫂吗?”
十分钟后,阮子晴才发现是一场误会。
原来桂嫂原名叫岑桂,在贺家一直以岑姐自居,而在她面前则以桂嫂自称。
这也是她问管家桂嫂时,管家一口否决的原因,并不是管家在撒谎。
虽然误会解释清楚了,但管家对阮子晴却变得冷淡许多。
由于阮子晴和桂嫂认识,管家便留桂嫂在这里守着她,自个去处理其他事了。
桂嫂竟然是在贺将军这里工作,简直叫阮子晴没法消化。
而桂嫂对于阮子晴出现在这儿,也感到很是意外。
阮子晴随手一挥,“的确就是一场意外,待会我就走了。”
桂嫂点了点头,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隐瞒:“贺将军比较低调,住在这里几乎没人知道,我们也不能四处宣扬。”
“嗯,我记得你之前经常给我带些少女的衣服,这么说……”
阮子晴盯着管家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将八卦问出口:“贺将军已经结婚生子了吗?”
桂嫂倒饮料的手一顿,停了两秒,才回:“那些都是贺将军妹妹的衣服啦,不是贺将军女儿的。”
“这样啊。”阮子晴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
桂嫂似乎担心她误会,又立刻补充:“贺将军没有女儿的,连女朋友都没有呢,怎么结婚生子。”
阮子晴倒是有些讶异,“贺将军还是单身吗?”
她记得贺将军大她个七八·九十岁吧。
她都快十九岁了,贺将军四舍五入也快三十?
阮子晴实在好奇,“贺将军都这么大年纪了,是没有时间交女朋友,还是压根不想交女朋友啊?”
桂嫂欲言又止,看了眼四周,悄悄回她:“听说是有喜欢的人,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这一句说完,仿佛透露了什么绝顶机密,桂嫂便再也不肯开口了。
阮子晴也便不多问,吃完饭便跟桂嫂告别。
出公馆的时候,管家为她准备了车。
阮子晴转过身去,看着偌大的公馆在夜色中耸立,犹如在深海里游荡的鲸鱼,泛着几丝迷离的孤寂。
阮子晴临走前,跟管家说:“代我问贺小姐好。”
管家面色愣怔,只瞬间又恢复如常,“您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