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从早上就开始满怀期待,看到大夫领着两名男护士进病房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先给你打一针麻药,能缓解点疼痛,等下要是疼的厉害别光顾着喊,记住放松身体,”大夫说着,撩开了被子。
周瑞安本以为没什么事,等打完针,看着大夫和男护士聚集到他下半身,几双干燥温热的手就摸上了他的那条腿……
然后周瑞安发出了他的第一声惨叫。
“怎……怎么回事!?”周瑞安没想到会这么疼,比他麻药劲儿过去还疼,比他挨撞还疼!而且疼的感觉还在蔓延,因为那几双手没离开他的腿……
“没事没事,小赵!按住他别让他乱动!”大夫忙里偷闲指挥一名男护士转移阵地;“放松放松!别绷这么紧,不然更疼!!”
周瑞安惊恐的看着小赵向他走来,还没等他开口求饶,又一阵剧痛顺腿往上,疼的他眼冒金星,心跳加速。
他也知道鬼哭狼嚎不体面,可是实在是太疼了……根本忍不住,惨叫完全是出于本能,不受他控制。
连带着疼痛还引起了恐惧,我会不会就这么疼死……?
娄朋辉被保镖簇拥着出了病房,顺便关上门轰走了看热闹的人。
知道什么情况后,他情绪稳定多了,但惨叫声像是带了钩子,挂在他耳膜上脑海中挥之不去,上一声还没消停,下一声就来了,还带着沙哑的哭腔。
娄朋辉没听过这么惨的声音,他只觉得心脏跟着叫声一抽一抽的疼,疼的他眼胀鼻酸,手脚冒汗。
程姣驹也有点被震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保镖守在门口,比他们要镇定的多。
“复位就这样,没办法,这还打了麻药呢,周先生年轻没受过罪,一会儿就好了。”
“这他妈要多会儿!?还没好?不就是复位吗!对上不就得了!怎么这么长时间!!”娄朋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股脑的全泼给了保镖。
保镖好脾气的笑笑,也不跟他计较。
程姣驹看娄朋辉急的满地乱转,不由得联想到了产房外的丈夫……
别说,里面那位嚎的还真像个产妇。
“我说,你别……”程姣驹的话还没说,里面又起了一声惨叫,这次不是一声完,而是坚持了很久,连绵不绝,已经不是惨叫,而是哀嚎了,同时还有大夫不耐烦的嚷嚷。
娄朋辉就像触了电一样,浑身一个激灵,接着一转身,瞬间就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被撞的晃悠的房门。
周瑞安眼前黑一阵白一阵,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已经湿了一片,口腔里干涩发苦,脑子里只盘旋着一句话,我招!我什么都着招!别上刑了!!
他很想把这句话吐出来,可一张嘴,出来的还是惨叫,都不给他投降的机会……
恍惚中,压着他肩膀的力气消失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周瑞安半天才对上焦,看清了来者是娄朋辉。
“我……我……”周瑞安皱着眉冲他伸出双手,娄朋辉赶紧攥住,痉挛通过相握的手掌,直传到他心里。
“我……我再也不……再……”
再也不撞车了……真他妈疼……
娄朋辉连声答应,虽然他也没听清楚周瑞安在说什么,只手忙脚乱的帮他擦眼泪和冷汗。
“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娄朋辉笨拙的安慰,同时捂住周瑞安的眼睛;“别看他们,不看就不那么疼了。”
周瑞安咬着嘴唇点头,硬把后面的叫声憋住了。
娄朋辉的手心又热又痒,有液体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滴在枕巾上,
这小玩意儿太爱哭了,一直都是这样,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流,娄朋辉见过他无数次哭,但哪次都没这次让他难受,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肝脾肺肾狠命揪,疼的几乎呕出血。
“忍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娄朋辉轻声安慰,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的眼泪也要下来了。
复位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对于面对疼痛的病人来说跟死了一次似的。
周瑞安像个融化的雪人,气息奄奄的瘫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虚弱透了的样子,看的娄朋辉心惊肉跳。
“哎哟,行了行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这么怕疼?”大夫拍拍周瑞安的胳膊,引来娄朋辉的怒目而视。
“疼死了……”周瑞安吸了吸鼻子,小嗓音委屈的不行。
“没事,下一胎就没这么疼了,”娄朋辉擦掉他眼角的泪,柔声安慰。
周瑞安被逗得笑出声,苍白的嘴唇上牙印透着血迹,可怜又可爱。
娄朋辉看他笑,自己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却又不笑了,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一扭头,程姣驹正站在门口,凛凛然的看着他,不说话。
娄朋辉心里一沉,好容易缓和的情绪哀伤起来。
“辉哥……”周瑞安不明就里,只是觉得程姣驹的面色不对,于是下意识的握住娄朋辉的手;“你这两天好像瘦了……脸上的伤是怎么了……?”
周瑞安本意是讨好关心下娄朋辉,却不想话一出口,对方脸色变了。
“怎么了……?”周瑞安看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那神情简直有点魔怔,心想难道自己这毛摸反了??
娄朋辉是带了几个问题来的,比如丑熊,比如监控,还带了控诉,比如为他失手杀人……
这一路上想得头头是道,可一出电梯门,这些问题全被惨叫震得粉碎,现在一句也拾不起来,拾得起来也不想问,问也问不出口。
就如程姣驹所说,有些事情很奇怪,不能细想,更何况他现在情况不容乐观,不能有半点差池,搞不好还要出去躲一阵子。
可理智想的再怎么清楚,感情上终究舍不得周瑞安,他知道程姣驹是对的,他自己也有是非对错的判断,然而千言万语难敌一句舍不得。
舍不得啊……娄朋辉抚摸着周瑞安清瘦的脸颊,心里来回默念,真他妈舍不得……
娄朋辉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他紧握着周瑞安的手,想看却不敢看他的眼睛,真是奇怪了,他才是有理的那一个,现在却生出了心虚的错觉。
周瑞安感觉到他越来越紧的握力,暗道事情要不好,刚想开口,娄朋辉忽然压低身形,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这简直算不上是亲,两片干燥的嘴唇狠狠的压了一下就离开了。
大夫和护士都被刚才的吻震住了,互相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谁也没多话。
“辉哥!”周瑞安看娄朋辉一语不发扭头就走,便急急的开口叫他,带着颤抖的尾音。
娄朋辉被叫的腿脚不稳,打了个趔趄,他忍着没回头,只在经过程姣驹的时候嘟囔了几句就离开了。
看着程姣驹略带不屑的眼神,周瑞安觉出几丝恐惧,他快速地过了遍近几天所发生的事情,自认为没什么破绽,可他们俩这是什么意思,唱双簧??
“既然他不想说,那我就做这个坏人吧,”程姣驹拉过凳子坐在周瑞安床边,他看了看大夫和护士,都在忙,于是他凑近点,压低声音,清楚的说着;“我们知道你在干什么。”
这一句话,激起了周瑞安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他表情没变,依旧满脸的天真和困惑;“我干了什么……?”
程姣驹没在他的脸上找到破绽,继续道;“干了什么不重要,我就是替他告诉你,等伤好了就回家吧,你也离家挺久了,有多久了?一年?擦不多吧,你也该回去看看了,这段时间你辉哥会很忙,你也应该知道,就别等他了,忙你自己的去吧。”
“哦……”周瑞安半懂不懂的点点头。
程姣驹看他没什么反应,猜到是没明白;“我说的回家不是回别墅,回你自己家,爸妈那,以后娄朋辉那你就别去了。”
“什么!?”周瑞安瞪大眼睛,黑眼珠子像是浸了水的琉璃,晶莹闪烁。
程姣驹如愿看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你放心,医院的费用会照付,那家店说好了给你也不会断了资金,等你腿好点了再把东西搬出来。”
“我……我为什么要搬出去,辉哥呢?他干什么去了!”周瑞安越看程姣驹越厌恶,挣扎着想直起上身。
“他走了,总之你记住,大家好聚好散,老娄这个人呢也不小气,你要是觉得这一个店还不够,可以再商量,不过最近他忙,有什么事呢跟助理预约就可以,”说完,程姣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是助理小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