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连续六个月没有得到喂养,则会蛊死人亡。可是数百年来,却没人能够证实这个时间的真实性,因为即使是强大如血阁阁主,也没有人能在愈演愈烈的痛苦中撑到第六次。
所以大部分的血阁阁主,会选择直接为玄皇殉葬……
“你是第一次离开我身边这么久吧。”南渊单手支头,淡淡的斜睨着飞焱,勾唇问道,“滋味如何?”
“……生不如死。”
飞焱缓缓闭上双眼,一幕幕的凄惨画面瞬间重新闯入眼帘,即使他让侍卫用玄铁锁链将自己绑在山间巨石上,他却依然因为无法承受的痛苦挣扎到双目血红,满身是伤,却又不昏不死,整整一日如同置身地狱……
“今天便赏你解药。”南渊抬起手,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扯开自己寝袍的束带,半眯了眼向他看去,“自己来向我祈求吧……”
飞焱那冷峻的面庞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可是他缓慢的跪直身体,那默默脱掉自己外袍的手臂却在微不可见的轻轻战栗。
前任血阁阁主因为触怒先皇,曾在血誓发作时满身伤痕的从玄冥殿外爬到玄皇脚下祈求一滴鲜血。而自己,又何尝不是更加难以启齿?
只不过在外人面前,南渊还保留了他一点点颜面而已。
“是……”
飞焱抖着手将周身衣物褪去,露出大片伤痕累累的紧致肌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男人,这才微微俯下身,一步一步手脚并用的爬到他面前,抬头向他渐渐炽热的双眸望去……
第五十五章 上元宴(上)
黎世鸿在正月初六下葬,澜璟和黎玄早早便素衣白袍的来到了黎府门外,因为奉了龙霄国皇帝的旨意,一切都以一品军侯之礼行事,所以场面自然十分隆重。
晨曦微露,天上虽然不再飘雪,却依然没有放晴,朦朦胧胧的,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在一片令人压抑的迷雾之中。
出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行在街头,所有人身穿麻衣,头戴白孝,九步一叩,痛哭哀哀。漫天飞舞的黄纸飘飘洒洒的落在地面,被车轮缓缓碾过,家仆们抬着纸质的金童玉女,牛马牲畜,亭台楼阁,甚至金山银树,一步一停的跟在其后。
金丝楠木的巨大灵柩由众人抬着一路缓缓前行,那在风中飘零的纸钱却在不经意间乱了黎玄的眼,将他猛然间带回了那大雪纷飞的夜晚。
“看到你们平安回来,我便安心了。”
“玄儿,无牵无挂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吧……”
弥留之际,父亲的双眼已经带着几丝骇人的浑浊,就连凝视着他的目光也空洞而迷离。他用那如同枯枝般的手紧紧抓住自己,就这样一字一顿的对他喃喃低语。
那个一生叱咤沙场、铁血无情的男人,却在这最后的时刻……老泪纵横。
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或许是那日过度的悲伤扰乱了他的思绪,这么明显的暗示竟让他直到今天才领悟到话中之意。
父亲在求死。
在黎素死后……
在看到自己被澜璟用弱小的身躯护在黎薛氏面前时,只怕就已做出了决定。
他的病,他的死,都是他早已为自己安排好了的结局。
难以名状的心酸……
黎玄的眼角有些湿润,却又不放心的侧头看了看澜璟满眼担忧的目光,他默默伸手,安抚般的握住了他微凉的指尖,送葬的队伍仍在寒风中缓缓前行,可是那十指相扣间,却传来一缕直达心底的温暖。
……
喜气洋洋的新年,却始终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伤感。纵使黎玄表面上不曾表现出分毫,可是那隐隐带着自责的目光却瞒不过澜璟半分。
转眼已是上元,节日的慵懒还未褪去,新一年的硝烟便已悄悄燃起。
黎世鸿死后,摄政王便向西北边境加派了大量兵马,粮草物资也比往年增加了不少。那意图十分明显,就是要控制住边境局面,让黎玄永远没有机会重掌兵权。
黎玄被卸去军中职务的消息早已被血阁探子带回了玄冥国,可是直到如今,对方却始终十分安静,甚至安静得有些骇人。
对于此事黎玄总觉得有些不安,依照以往的经验,此刻的玄冥人就像一只收起利爪,蛰伏在暗影之中,随时等待一击毙命的猛兽一般。
承欢殿中,澜璟特意摆了两桌酒宴犒劳众人,凌风,齐闵还有不少府中亲信都在受邀之列。
傍晚的霞光悄悄漫过殿内精致的窗棱,一个个熟悉的身影便各自默默入了座,相互低声寒暄着等待澜璟到来。
推开华丽的殿门,澜璟挽着黎玄的胳膊缓缓走进屋内,此时的他身上穿了一袭素锦长袍,头上别着羊脂白玉的灵狐簪,虽说黎世鸿辞世已过半月,他却依然陪着黎玄素衣素食直到今天。
就连这普天同庆的上元佳节,最后都精精简简的只设了两桌家宴。
二人一同走到主位旁,澜璟便侧头看了看面色严肃的男人,从桌上端起两只酒盏,一只仔细的递到黎玄手中,一只自己捏在指间。
抬眸看了看在座的众人已经到齐,澜璟便扬了扬手中的酒盏,刚要说话,就突然看到凌风恭敬的站出身来,在自己面前神秘兮兮的叩拜道:“王爷,还有一人想要给您拜年添喜,已经在院外恭候多时了!”
“何人?!”
澜璟又重新打量了一遍四周,似乎并没有疏漏之人,于是便满眼疑惑的抬起头,颦眉向凌风望去。
第五十五章 上元宴(下)
“看来您是真的把他给忘了!”凌风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着打趣道,“就是那个……您从江南四郡捡回来的小家伙呀!”
“邱阳?!”澜璟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脑门,这才想起原来还有这么一号人存在,不知怎的,心中突然升起一抹愧疚来。
最近年节繁忙,又偏偏赶上黎老将军辞世,又是喜又是丧,里里外外乱成一团,早就把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从江南返回王府之后,凌风便带着邱阳来找自己,询问给他在府中安排个什么差事。可是黎玄却说他心思通透,办事也妥帖,应该人尽其才,便直接赏了他五百两银子,派他到汜水城的渡口旁修建客栈,顺便每日清晨从捕鱼归来的渔船上收购些水产,再遣快马运往都城售卖。
看着邱阳当日里既不安又幽怨的小眼神,澜璟只觉得这五百两银子拿出去,怕是等于直接扔进了嘉汜江底,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既然黎玄发了话,他也只好咬咬牙,心疼的掏了腰包……
如今他趁着上元节回来拜年,难不成真的是生意做不下去,赔了本,想求自己让他继续回府办事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澜璟心里却已经兜兜转转了好几圈。他斜眸偷偷看了看黎玄,只见他毫无反应的站在身旁,手里漫不经心的摆弄着那只白玉酒盏,并没有理睬他的意思,便只好硬着头皮撑起王爷架子大声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是……”凌风勾唇,躬身退了出去,不久,便拉着一个依然清瘦的身影从院外匆匆走了回来。夕阳的余晖泛着淡淡金光,笼罩着他因为羞涩而微微发红的脸,那目光却闪闪亮亮的,透着一抹兴奋和不安。
邱阳跨进殿门,毕恭毕敬的对着澜璟叩拜下去,可是那悄悄敛在眼角的爱意却再次被黎玄尽收眼底。
“王爷,客栈这几日刚刚开业,还没有盈利,这些……是最近水产生意的红利。”邱阳将手伸进衣襟,很快便从怀里摸出一袋散碎银子,隔着钱袋看过去,约摸十两有余。
“呈上来吧。”澜璟看了看他满脸讨好的样子,微微扬了扬唇,没想到这小家伙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这么快就见到回头钱了?!
“既然上了年贡,自然要请你邱掌柜的喝一杯。”澜璟抬手指了指齐闵身旁的位置打趣道,“快些就座吧!”
“王……王爷……”
邱阳脸上突然一红,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嗫嚅道,“邱阳这辈子都只是您的奴才,不是什么邱掌柜的……王爷要是允准,邱阳还是想回到您身边伺候……洗衣做饭砍柴烧火……我,我都行的……”
邱阳越说到最后,却越发没了底气,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在这偌大的璟王府,又怎么可能像从前一样轮到他去给澜璟做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