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楼星环的目光越过她,落到她身后的庆王身上,“父亲,你们怎么来了?”
庆王直直望过来。
两相碰撞,钩起隐约的敌意和怒气。
梅姨娘全然不知,还道:“我和王爷过来看看冰酝,他真的受伤了吗?”
楼星环:“只是轻伤,静养便可,无大碍。”
梅姨娘:“这样我就放心了,方才吓死我了。”
庆王忽然出声道:“管家,扶我进去。”
一直默默无闻的管家连忙道:“是,老奴遵命。”
然而楼星环堵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是气势强大,让人不敢直视。
管家紧张地看看庆王。
梅姨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边都不敢劝,只能默默退了一步。
楼星环声音低沉:“这恐怕不妥。”
管家和梅姨娘相看一眼,发现对方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梅姨娘:“星环……”
管家:“王爷……”
庆王:“有何不妥?”
“父亲既已与他和离,就不该再叨扰他。”楼星环慢条斯理道。
庆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气氛剑拔弩张,像拉紧的弓。下人大气都不敢喘。
楼星环:“夜已深,云哥或许并不想见你。”
庆王:“你怎么知道?”
楼星环:“父亲,我从他房里出来的,我自然知道。”
两人神情都淡淡的,可愣是说出了刀光剑影的感觉。
紧绷的气氛中,房间里传来鹿冰酝的声音:“人呢?”
楼星环顿了顿,侧过身:“不过既然父亲来了,看一看也无妨。”
庆王扯了扯嘴角。
总算是解除警报了。
管家和梅姨娘齐齐松了口气。
屏风后,鹿冰酝坐在榻上,姿势随意散漫:“这么久。”
楼星环极为娴熟地将毯子盖到他腿上:“父亲要进来看你。”
不知是不是错觉,跟在身后的梅姨娘总觉得自己儿子好像加重了父亲二字。
鹿冰酝:“……他要看就看吧。”
楼星环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梅姨娘看到鹿冰酝似乎无语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有点像小孩子恶作剧之后开怀的笑,发自内心的那种,之后他笑意又止住了,看了她的方向一眼。
梅姨娘友善地回以微笑。
借着楼星环的身体遮挡,鹿冰酝笑完,捏了捏他的手掌,低声道:“有人在,乖一点。”
楼星环这才收起了被子下不安分的手,“嗯”了一声。
庆王落在后面,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鹿冰酝:“夜深了,王爷和夫人还是回去歇息吧。”
庆王:“你的腿伤如何?”
“轻伤,很快就好。”
庆王的视线从他的腿上移开,看向他漫不经心的脸:“是谁?”
“……我没看清那人。”鹿冰酝耸耸肩,道。
庆王叹息一声,声音温柔了下来:“你有主意,我也不便插手。只希望你能保重自己。”
“我知道的。”鹿冰酝点头。
楼星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阿云。”庆王推着轮椅,往前了一点。
楼星环似乎要挡住,却又止住了动作,转过头,高大的身影,像一座沉默的山。
“签下和离书的时候,我就知会有这一天。”庆王道,“但阿云,有些人,你不得不防。”
鹿冰酝一愣。
庆王这是……以为袭击他的人是楼星环?还是他话里有话?
“不管以后怎么样,王府都在你身后。”
鹿冰酝:“……嗯,多谢。”
其实这句话,庆王说得还挺对。毕竟凉王这个人都是他的了,王府自然也是他的。
鹿冰酝毫不客气地认下来了。
待回过神时,庆王正细细打量着他,好像他脸色有什么东西似的。
鹿冰酝觉着都过了挺长的时间了,方才的异样应该都消失了吧,但还是情不自禁抿了抿唇。
庆王眼神一黯。
“云哥,”楼星环忽然道,“该歇息了。”
“哦。”
鹿冰酝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白色中衣单薄,黑色长发垂落肩背,似一泓曲水,简单而夺目。
庆王没说话,梅姨娘赶紧道:“冰酝你好好养伤。”
“好。”
看着他们离开,楼星环才收回目光。
鹿冰酝:“你怎么不出去?”
话是这样说,他眼里却含着笑,看在别人眼里,不是挑逗胜似挑逗。
楼星环坐下来:“云哥说的,你现在可以喜欢我了。我自然要好好把握机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鹿冰酝就生气,一边摸摸嘴唇,一边抬起腿踹了他一下:“变态。”
其实这声变态更多的是给上一世的楼星环的,毕竟更深入的□□上一辈子都已经做了。
不过这次至少他也是清醒着的。
楼星环任他踢,岿然不动,还顺手捞住他的脚,捂了捂:“我是。”
他对鹿冰酝给的词全都不曾拒绝。
就比如之前那夜他莽撞地告了白,第二天鹿冰酝故意为难他,说他是流氓——当然,他确实对鹿冰酝很流氓就是了。哪怕知道不应该,他也忍不住想要藏起关于鹿冰酝的任何一点东西。
鹿冰酝显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哼道:“我那张手帕呢?”
“在我的房间里。”楼星环检查完他的伤口,凑上来,揽住他的肩,“和云哥以前给我的东西一起放着。若你想要回来,可以去我房间拿。”
鹿冰酝随口一问而已,才不是想要拿回来,调笑道:“小变态。”
楼星环低笑,眼睛愉悦地眯起来,声音消失在两人的亲吻里:“其实,我也不算小了。”
最后,又是鹿冰酝推开的他:“可以了。”
楼星环意犹未尽,亲了他一下,还是抽身离开了,声音低哑:“云哥。”
“嗯?”
楼星环喉结动了动,低头在他耳边说:“我很高兴。”
鹿冰酝摸摸他的脸,奖赏道:“乖孩子才有糖吃。”
第45章 你故意的
腿受伤了,很多事都是不方便的。
比如洗澡。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楼星环:“你是。”
鹿冰酝扭头道:“备热水。”
止善看了一眼楼星环:“是, 少爷, 我这就去。”
宽敞明亮的院子里,一株高大的玉兰树倚墙而生, 枝干延伸进来, 碧绿如伞骨, 朵朵雪花般的玉兰缀满枝头,花团锦簇, 晶莹无瑕。
霓裳片片, 似晚妆新, 束素亭亭,如玉殿春。瓷砖洁净,只余些许新落的花瓣和绿叶。
花梨木桌子上也慢慢多了几片。
鹿冰酝坐在摇椅上,翘着二郎腿, 悠哉悠哉地晃悠。衣服遮住了大腿上的伤, 但受了伤的那只脚没穿上鞋,搭在椅沿,白色绷带露了出来,有如紧紧缠住了一捧雪的白绸。
楼星环坐到一边:“大夫说不能碰水。”
鹿冰酝:“我不会碰到的。”
昨晚回来的时候,只是草草梳洗换了衣物就睡下了。今天怎么说他也要洗一遍。
然而楼星环在他耳边劝了又劝, 搞得他烦扰不堪。
楼星环仿佛看出他的想法:“我不是故意要烦你的。”
“不是故意的?”鹿冰酝撑着扶手,单手支颐, 学着楼星环以前认真的样子, 道, “‘小爹,我以后给你找很多的糖’。可现在呢,连一颗都不给我吃,什么都要和我作对。”
楼星环:“不是我不给你。”
鹿冰酝对于他的说法表示怀疑:“那我之前放在柜子里的匣子呢?”
楼星环让人去切些果子来:“云哥,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鹿冰酝睨他一眼,双足晃了晃,像是不同意他的话。
楼星环伸手握住了让他心乱的雪白双足:“小心摔了。”
下人送上了新鲜的果子。
枇杷和雪梨都剥好了皮,果肉水灵,盛在宽盏里,清香诱人。
都是滋润的水果。
鹿冰酝伸手拿过另一个碗盏,里面是甘香莹白的荔枝,瓤肉洁如冰雪,浆液甘如醴酪。
楼星环一个不留意,就让他吃了一大半。
这一日,因着受伤,鹿冰酝出不了门户,又觉得烦闷,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不知不觉能吃好多,午膳和晚膳都没用。
“云哥。”楼星环抓住他往碗里伸的手,拿走他手里的银签,“你想沐浴便沐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