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帝王心不在朝政,说完甩了衣袖就下了朝。
刘韬重新获得丞相之位,百官出了殿门就将他包围起,冯素贞忙让出位置,正好见到天香已在殿外等候,就迎了上去。
如往常一样,冯素贞将朝上之事说给天香听,天香成熟沉重许多,偶尔还能给冯素贞一些建议,两人总是能一路畅谈回府,让众人不得不感叹驸马公主之情深。
刚出宫,冯素贞二人便被一人给拦截了下来。
“张馨啊,哦,现在得称呼你是刘夫人了。你家刘长赢不在京城,你来找我家驸马做什么?”怕冯素贞不认识眼前的妇人,天香先一步说明了。
“公主、驸马,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如今的张馨穿着一身华服,言谈举止斯文有礼,脸上虽有岁月留下痕迹,但又增添了不少丰腴,观她整体,应是衣食无忧、生活美满幸福之相。
冯素贞确实对张馨没什么印象,但见她望着自己时目光灼灼,想来渊源很深,又见天香点了头,遂道:“不如过府一叙?”
可是张馨似乎在忌惮什么,朝宫门望了一眼,道:“不了,二位若是信得过我,随我去一处地方。”
天香看着冯素贞道:“没事,让岳素先回府,有我们在呢。”
知道天香指的是暗处的一剑飘红,冯素贞原本也没有太拒绝,同意了,让岳素先回府报声平安。
张馨带她们去的地方并不远,在宫墙外的一处偏角,背靠大山,就算有人想偷听也隐藏不住身形。
“驸马,你还记得之前你让我与东方侯通书信吗?”张馨四处张望了两眼后,开门见山的对冯素贞说。
天香知道此事,先应道:“我记得,怎么了?十三皇叔又不安分了吗?”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我把书信都带来了,请公主、驸马过目。”张馨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递给冯素贞。
冯素贞疑惑地接过,分了一半给天香,两人同时拆开读起。
每封信都没有几个字,毕竟张馨和东方侯交情并不深,当初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几个月通一次,也不过是问候一声。只是日期越新,信的内容愈发古怪,而且字迹也愈发潦草,好似写的人是怀着害怕又焦躁的心情写下。
“这一封,是这两日收到的?”冯素贞捏着信纸问。
“是,就是收到这封信,我才没办法骗自己,赶紧来找驸马。”张馨对东方侯没有什么感情,是因为冯素贞嘱咐过她,她才留意其中蹊跷。
冯素贞再看向手中书信,上面是一首诗:吾少不识青天高,命贵随德屈夭殇。难驾草堂旧瘾患,久驻夏蝉未见寒。
“‘吾命难久’?”天香一愣。
抖了抖书信,冯素贞还不知其中内情,不敢妄下判断,对张馨道:“刘夫人,此事关系重大,我需要回去好好整理,可否给我几日时间?”
张馨怔了一下,慌忙道:“我忘了驸马丢了一些往日记忆,是我没想周全,驸马不必给我回复,我只是依照你的嘱托办事而已。”
连张馨都知道冯素贞失忆一事,天香就懒得再装,将信纸全部折叠好,对她说:“张馨,你真是一诺千金,不枉费当日驸马尽心尽力撮合你与刘长赢。我替驸马谢谢你了。”
张馨笑着说道:“这只是小事一桩,若当日没有驸马和公主,张馨怎会有现在的美满生活?公主和驸马永远都是张馨的恩人。”
“呵,不知我和公主的恩情,足不足以再换刘夫人一句真话。”冯素贞面带和煦的微笑,看向张馨。
张馨一瞬有些忐忑,不自在的问:“驸马要问什么?张馨一定会给驸马真话的。”
“刘太师、你公公,是不是早就想重新要回丞相之位呢?”冯素贞没有转弯抹角,直接问道。
“这……”
“刘夫人,我与长赢兄关系如何你是清楚的,而我相信长赢兄与刘太师所做的任何事都无关,但是你若要继续帮刘太师隐瞒,那么到时,长赢兄一定会被拖下水,你反悔都来不及了。”
张馨目光开始闪烁起来,兀自挣扎了一会儿,她目光一定,对冯素贞道:“驸马,其实我不太清楚公公在做什么,只不过有次经过书房,我无意中听到了一点。公公说,皇上无能,醉心木鸟,天下若是继续由他掌控,离亡国就不远了。”
“刘韬这小老儿真敢这么说?”天香一听,立刻怒上心头,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刘韬绑起来丢进大牢。
张馨见天香这模样,面色立刻有些扭曲。
伸手安抚下怒不可遏的天香,冯素贞继续问张馨:“那日书房中有哪些人?”
“我一般不去公公的院中,那日是为送药膳才去,又听到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我赶紧端着药膳离开了,所以我并不知道那日公公书房中有哪些人。”
“我敢肯定,有李兆廷那个乌鸦嘴!”天香突然道。
冯素贞看了一眼天香,没说话,对张馨道:“那日长赢兄去了哪?”
“长赢是刑部侍郎,每日案卷都很多,基本上在刑部办公。”
冯素贞对天香眨了眨眼,道:“公主,刘太师可是司马昭之心了。”
第150章
未过几日,去查黄河第一尊鸟头人身石雕出现的刘长赢和孙清乐呈上了第一本奏折。
沿着黄河流域,又陆续发现几尊或大或小的雕像,而这次除了石雕的以外还有木质与玉质等。
随着此事的发酵,民间的不满之声越来越大。虽然离皇上限定的时间还早,但有地方官怕完不成指标,已经开始大肆捕捉鸟雀,让许多百姓无法完成春耕,加上汛期将近,诸多事宜一齐发生更使得百姓怨声载道。
以京城学子为主,其他地方学子为辅,各种《劝谏帝文》铺天盖地。使得年轻的帝王烦不胜烦,开始派兵在民间捉拿写文者,冲突因此越闹越大。
东方昊阳对冯素贞知根知底,不愿让她一个女人参与太多朝政,而能与冯素贞谋划的,两个不在京,一个在天牢,还有一个因身份不好相谈。关上门在自家苦思冥想几日后,冯素贞恢复一贯的从容淡定,好似将这些连绵不断的烦心事全部忘记了,整日写写画画弹弹琴,乐得逍遥。
“你真不管了?”天香趴在案桌一头,看着冯素贞气定神闲的写着字。
“飘红兄派去的人可到了东方侯身边?”冯素贞眼不离纸,手稳稳的画上一笔,随口问道。
“到了吧,这么多天了。”
“你进宫见过皇上了吗?”再落下一笔,冯素贞问。
“见过了,依你的意思,也跟皇兄谈过。”
“皇上怎么说?”
翘了翘脚,天香瘪了瘪嘴说:“皇兄怎会听我的?我刚说‘木鸟’两字就被他赶出来了。”
“皇上果然还是疼爱公主的。”冯素贞笑道。
“你都没看见他的脸色!还疼爱,我看他是想用棍子疼爱疼爱我才对。”说起这事,天香就有些愤愤不平。
听见话音中满满的委屈,冯素贞才从纸上抬起头,望向天香,安抚的笑道:“辛苦了。不过你可知,只要朝上有人提起这两字,就会被皇上立刻革职关进大牢,所以我才会说皇上是疼爱公主的。”
“皇兄这么不讲道理的吗?这和当初的父皇没什么两样了啊……”天香有些怔愣。
“是啊,可惜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冯素贞继续落笔。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皇兄继续这样下去吧,那个刘老头的话,我还一直膈应在心呢。”
写完最后一笔,冯素贞吹了吹墨迹,然后拿起,展开给天香看:“别急,看看我的字如何?”
“你的字一向写的好,就别来气我了。”天香随意瞥了一眼,是个中规中矩的宋体,没什么意思。
“你再仔细瞧一眼。”冯素贞颇有耐心。
天香顺她的意,再次往上瞅了一眼,疑惑的说:“‘等’?”
“嗯。”冯素贞将纸卷好,放置一旁。
“你写了这老半天就写了这一个字?冯素贞,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无聊啊?要不我陪你出去逛逛?”
冯素贞没好气的对天香说:“我这是在回答你的问题。”
“啊?什么问题?”
看着天香一副摸不着头脑的迷茫样,冯素贞忍不住拿着笔,用笔尾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方才说了那么多话,都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