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肚子，猛坐起来，望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小团，没好气地叫：
“小鬼头，你干什么！”
被子里的一团没有回答，只在越来越密集的雷声中不断发抖。
索兰迦恍然。
他不客气地将黛丝从被子里巴拉出来，坏笑着说：
“刚才还有人十分有骨气地同我吵架呢？不会是阁下您吧？”
黛丝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抖了一下，惨兮兮地望着他：
“哥哥，我错了......”
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模样，索兰迦也不好再揪着下午的事不放。
他豪气云天地拍拍枕头，大肚地让了一半地方给黛丝。
黛丝在黑暗中快乐地咧开嘴躺下，立刻开始得寸进尺：
“哥哥，给我讲个故事吧。”
犯困的索兰迦不耐烦地喊：“要么睡觉，要么滚回自己的床。”
黛丝抱住他的一条啊手臂，不停地摇啊摇，求道：
“你给我讲一个嘛，就一个！”
看小丫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索兰迦只得暂时放弃入睡，郁郁地问：
“要听什么？”
“你讲给我听啊。我知道要听什么为什么还要你讲？”黛丝奇道。
这话说得他无法反驳。
索兰迦扶额，认命地起身，点了盏小灯，翻出以前的故事书。坐回床上。
他翻开第一页，不带感情地开始读：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美丽的贫民窟女孩。她爱上了莫提斯最英俊的金发王子。她的愿望被女巫听到。女巫将她送入了王子的寝宫......”
索兰迦读不下去了。
他将书扔在地上，骂：“什么破烂玩意儿！这东西能给小孩看？”
黛丝噘嘴：“你继续读啊，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有趣就不对了。”索兰迦严肃地指出：“你的目的是睡觉。不是变得越来越兴奋。”
黛丝委屈地瘪嘴。
索兰迦：“这样，哥哥给你现场编一个。”
“从前，有一个贫民窟男孩。”
“恩。”
“他身强体壮，是附近街区最厉害的孩子。”
“恩。”
“有一天，他发现了一个宝物。宝物使他拥有非常强大的异能。”
“......恩”
“男孩勤加练习，终于被一个贵族看中。贵族将他带去了内圈。他在内圈叱咤风云，很快结识了一位漂亮的贵族小姐。”
“......”
“在贵族小姐的帮助下，男孩在内圈更如鱼得水......”
“......”
索兰迦绞尽脑汁地编故事，低头一瞧，发现黛丝已经沉沉睡去。
他楞了下，笑出声来，将小姑娘抱回了她的小木床上。
第5章 受伤
第二天早上，黛丝刚起床，发现沙发上已经人去楼空。
一夜暴雨后，贫民窟意料之中地变成一方泽国。街道上全是没过膝盖的积水。行人们划着小船，慢悠悠地在其间穿行。
家门很快被敲响。
黛丝将小凳子推到门底下，站上去，透过隐蔽的猫眼往外瞄。
只见门外的小船上，飘着两个小萝卜头。
左边高挑些的小姑娘是黛丝的好闺蜜安妮。她比黛丝大一岁，是个极爱美的女孩。安妮有头罕见的金色秀发，她也为此十分自豪，总是精心地将头发辫成两股麻花，零星地夹上好些五颜六色的蝴蝶小夹子，才会出门。尽管才七岁，她已经琢磨着这个生日就求妈妈替她打耳洞。
右边那个矮些的小瘦子则是小胖子。没错，这个精瘦得像猴儿的男孩有个名字叫小胖子，因为他婴儿时曾经很胖。尽管他现在暴瘦，这个小名却被大家叫惯了。不过也有人搞不清他到底叫什么。比如索兰迦，每次看到他都会叫错：
“小瘦子，啊不那个胖子......”
见是玩伴，黛丝兴奋地从凳子上一跃而下，激动地给两个小伙伴们开了门。
小孩们见面总是如雀儿般叽叽喳喳，格外欢喜。
安妮迫不及待地拉黛丝上船，道：“你昨天不在不知道，我们这儿新来了一个男生，叫卡特。他今天要给我们展示如何用高科技打小鸟！”
“是啊。卡特好像是从内圈来的，会好多新奇的玩意儿！”小胖子附和，想了想，他又补充，“他的衣服也好精致啊。”
黛丝新奇，她可从没见过内圈的人。琢磨片刻，她点点头，道：“我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只见安妮夸张地叉起腰，道“你哥哥不会又把你留下来学数学吧？我爸也不想让我出去，但我从来不听他的。”
“不会不会。”黛丝连忙摆手，“他出门了。”
于是三只小雀儿欢快地撑着小船飘向附近唯一的小绿地。尽管那里花草稀疏，里面那架秋千还是撬了不知谁的棺材木做的，但这一代的孩子都亲切地唤它“小花园”。
小花园那一代地势较高，积水都流到下面的街区去，不用撑船也能在其间行走。
远远地，便望见小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个高挑的男孩儿。
他从头到脚都同这里肮脏破旧的一切格格不入。他美丽的银发被发胶整齐地粘好，衣服的用料是泛光的丝绸，上面的每个金属纽扣都刻有精细纹案。他左胸前的袋口处，矜持地露出一角叠好的方巾。他脚上的兽皮靴子，看起来柔软而舒适。
更夸张的是，他身后的桦树下，还毕恭毕敬地候着位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白发老头。
自从被卷到这里后，黛丝已经很久没见过穿着这样精致的人了。她不禁对这个男孩多了些好感。
安妮和小胖一见到男孩，便激动地跳下船，向他跑去，大喊起来：“卡特！卡特！”
卡特看见来人，也跳下秋千兴奋地挥手：“安妮！”
被忽视的小胖子一愣，呆呆地缓下步子，跟在他们后面。
卡特迫不及待地拿出激光枪，要展示给这个漂亮的金发小女孩看。可安妮却按下他的激光枪，转身拉过另一位女孩介绍：
“卡特，这是我的好朋友黛丝，你们认识一下！”
黛丝抬手，笑眯眯地同这个精致的男孩打招呼。
可卡特却猛地顿住。
他的神情从一派风和日丽迅速化为狂风暴雨。
他没理睬黛丝，而是转头，不可置信地问安妮：“你要我......同这个黑发的贱民做朋友？”
安妮一愣。
黛丝也是一愣。
这个孩子居然叫她贱民......
由于生长在多种族混居、提倡平等的联盟时代，黛丝一直对人族间的阶级差异没太强烈的概念。自她来到这里，家人也将她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有离家太远或与陌生人单独接触过。
一时间，她僵立在原地。
安妮回过神，生气地大喊：“卡特，你在说什么呢？黛丝怎么会是贱民，她一直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啊！”
卡特没有回答。
他举起激光枪，毫不犹豫地对着黛丝开了一枪。
黛西有那么片刻的怔楞，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打飞出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若在平时，这样摔在地上的她肯定已哭得惊天动地，但此刻，这点痛被她完全忽略了。
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左肩溢散开。
有什么液体从那里涓涓流出，蜿蜒至眼前，与昨夜的雨水一起汇成一条猩红的溪流。
她听见安妮几乎要穿透云霄的尖叫，以及小胖子愤怒的大吼。
她也想哭喊，却第一次疼到哭不出来。
恍惚间，她听见那个银发男孩用悦耳的声音道：
“一看见她那丑陋的脸，我就知道她身体里流淌着怎样肮脏的血液。安妮，你不该同这样的贱民来往。”
一波波快令人窒息的疼痛传来。
黛丝躺在地上，急促地喘气，低吟出声。
听见她的动静，卡特冷笑出声：“居然还能动。看来这个贱民还得再补上一枪。”说着，再次举起激光枪。
闻言，本要过来扶黛丝的安妮和小胖子立刻冲向卡特，嘶喊着，使出吃奶的劲儿拍打挤压卡特的手臂。卡特挣脱不开，同他们扭成一团，回头大声呼喊仆人的名字。
一直站在树下的老头见状，立刻窜过来将两个疯狂的孩子拉开。
乘他们僵持之际，黛丝使出剩余的一点力道，咬着牙，以完好的右臂为支点，将上半身撑起。刚抬起头，她便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待熬过这阵子眩晕，黛丝呼吸急促地扶着墙，使力使到五官扭曲，才立起了发软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