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领袖的目光齐齐落在尸体上，陷入沉思。
“诸位，请允许我啰嗦一句。”
安澜利落地跳下机甲，打破了这片寂静。她在过去一夜中贡献最大。此时，她的话带上了更多影响力。
“你们看到怪物，就应该知道那份联合报告并非耸人听闻。我想再次强调联合军队的重要性。只有我们集中资源，分享研究成果，人类才能有一线生机！”
一阵漫长的缄默后，红发大汉率先表态，“联合军没问题，我安第斯双手赞成！”
“莫提斯赞成。”索兰迦紧随其后。
“我同意。”拜占庭帝王道。
“我认为有必要。”
“我新世纪共和国同意。”
“......”
愈来愈多的领袖表示赞同。原本坚定拒绝的开始摇摆。最后，只剩下女皇一人尚未表态。
众人的视线静静凝在她身上。
黛丝不禁屏主呼吸。她知道，弗洛伦斯的态度将直接影响许多还在摇摆的领袖。
只听女皇沉声道：“亚马孙至多出7%兵力，不能再多。”
黛丝明显感到，身后的索兰迦蓦地松了口气。
红日即将脱离地平线时，首次集会暂告一段落。
领袖们登上各自的机甲与飞行器，赶在完全天亮前出发，回到自己的领地。
黛丝同安澜告别后，抱着昏睡的亚瑟与一袋麻辣香锅，被索兰迦托上机甲。
忽地，远方传来一阵清越的歌声。
“这是......”
那歌声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却一样的空灵与动人心弦。黛丝恍然预感，自己在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听到更优美的歌声了。
“它在同你告别。”
银机边的紫色机甲打开舱门，女皇美艳的脑袋探出来，“那条鲸鱼很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想想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黛丝思忖几秒，倏地吸一口气。
“是你让灯笼鲸带我来找你......”
女皇勾勾嘴角：“祝你早日达成目标，再会。”
说罢，机甲舱门迅速合上。紫机如炮弹般射入天际，几个呼吸后，消失在她视野中。
“黛丝，走了。”
索兰迦的声音从驾驶舱内传来。他已启动了机甲，游说成功的他迫切想回到领地，执行接下来的计划。
黛丝回望苍茫的雪原，聆听鲸鱼的悠扬歌声，心中居然浮起了不舍。这片荒凉雪原，有令事物变得如雪般简单透彻的功效。
“你听到歌声了吗？灯笼鲸在和我们告别。”
“嗯。坐稳了，我们回家。”
第44章 情人桥
回程与来时不同。
确认航线无误后，索兰迦开启了自驾系统。随后他起身，将可怜的亚瑟与麻辣香锅打包丢进了机甲底层。
“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黛丝便被打横抱起，扔上驾驶舱后方的单人床。她在弹性良好的床上挣扎着坐起，却被覆上来的索兰迦一把按回去。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乱跑？”他开始秋后算账。
黛丝有些理亏地移开视线。随即，她将视线转回来，逞强道：
“我这不是救了女皇回来......”
索兰迦湛蓝的眼眸凝视着她，直看得她发慌。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发现你不在雪堆后，心里是什么感觉？”
黛丝受不了那灼灼视线，心虚地闭了眼。
他俯身，在她耳边呢喃：“我感觉世界都塌了。那一刻，什么促成阵线，什么莫提斯，我都不想管了。”
黛丝吸吸鼻子，闭合的眼泛上湿意。
自重逢后，她一直以为索兰迦将政务看得比她重要。
原来不是这样吗？
“我只想找到你。”他声音微微发抖，“我想，要是黛丝都不在了，我还活着做什么？”
一滴滚烫的水珠落在她脸颊上，缓缓滑下。
顷刻间，强烈的愧疚与心疼骤地袭上心头，将她全然覆没。
她猛地起身，紧紧搂住索兰迦脖子，像孩提时代那般，挂在他身上无保留地嚎啕大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顷，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流入她脖颈。
他们在那张狭小的单人床上，看了几天几夜星星。
尽管精疲力竭，黛丝却感到无比满足。这三天时间，这狭小的驾驶舱里，真的只有她和索兰迦两人。最重要的是，她接收到了索兰迦所有的情绪。
他的爱意，他的不安，他的恐惧，以及他的不舍......他们变得前所未有地心意相通。
机甲通过莫提斯的大气哨卡，已是三日后的傍晚。
帝都星仍然繁华而熙攘。人、车、游船有条不紊地运行着。黛丝从机甲上俯瞰夕阳中的华美建筑群时，居然感到恍如隔世。
虽然，只离开了七天左右。
她将视线投向操纵台前的索兰迦。
窗口透进来的几束金黄日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衬得背影无限好看。
黛丝忍不住跑过去，将下巴搁在他左肩上。
“怎么了？”索兰迦微微侧首，柔声问。
黛丝不说话，只摇摇头。
她维持着这个动作，与他静静欣赏落日时分的帝都星。
她望着仍旧耀眼的太阳，在这一刻下定决心。
小胖说，接受改造是条难得的明路。女皇弗洛伦斯说，没有谁的成功是轻而易举的。而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让索兰迦再为她的柔弱担心。她需要做出改变。
‘一月之约’的最后一天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当天，索兰迦推掉所有事务，带黛丝出门玩。他碍着身份，将银发染回棕色，并使用胶体修改了容貌。在黛丝的威胁下，他还勉强穿上卡通熊的情侣衫。
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帝都星大街上。
早晨，他们在享誉星域的水底乐园门前排队，成功搭上了水下过山车与旋转木马；中午，他们在公园附近的魔法兔主题餐厅用了情侣套餐；下午，两人在帝都星的街巷随意溜达，黛丝在纪念品商店买了礼物与明信片，寄给远在其他星系的玛丽莲、嬅女士、安澜与女皇。她迟疑了会儿，预订了豪华甜点礼包。礼盒会在明天傍晚送至某只猫咪的宫殿。
傍晚时分，他们在不知名的水路边坐下。
水路两侧鳞次栉比地挤满了船屋。船屋造型各异，都挂上了暖黄吊灯。几个妇女在河边清洗衣物，皮孩们在船上路下来回乱窜。三两个男人捧着崭新终端，聚在一处研究。
“外圈人有终端啦？”黛丝奇道。
索兰迦望向那几户人家，嗯了声。
“上星期刚开始发放。目前每户只一个。”
“你真厉害。”黛丝勾紧他手臂，“做到了很多人办不到的事。”
索兰迦眸色转深。
“还远远不够。”说起正事，他脸上无一丝喜色，“内外圈矛盾还未彻底解决，内圈人没有放权，外圈人中也有不少激进派。”
他指着对岸一艘荒废的船屋。船身布满凌厉刮痕，半扇窗户尴尬地悬在空中，就等帝都星环卫局的人拖走。
黛丝定睛一瞧，感到有些熟悉。很快，她意识到这是被外星生物破坏的船屋之一。
索兰迦道：“除了内外圈矛盾。我们还面临着来自外星的生存危机。作为一国之主的我无法避开。”
他回首，注视她的双眼：“我不想让你走。但我身边危机重重，没法护你周全，你明白吗？”
几日前的黛丝或许还会生气、会不甘。
但此刻，黛丝只微微颔首。她清楚，理解，也尊重索兰迦的想法。虽然，她也不会轻易放弃。她已在网上报名了改造计划。明天，她将和小胖一起，搭上前往研究基地的飞船。
她坦诚道：“我希望你能试着等我。现在我们不能在一起。可若干年后危机被解决或被缓解，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索兰迦眸光晦涩，定定望着眼前的娇俏女孩。
时间会带来无法想象的变化。他不知道那时的黛丝是否会后悔？可鬼使神差地，他点头道了好，就当为彼此留下一点希冀。
黛丝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她确信总有一天，索兰迦会改观的。
子午线越过两人头顶，夜幕携着满身星辰降临，可游荡一天的两人还不想回宫。
“好像回贫民窟看看。”她小声道。
她想念一家四口的日子；想念胃填不饱、心却满足的时光；想念夜晚的雷雨与故事；想念破旧的航天站、想念山麓边的红灯区；想念小花园的秋千；想念桌上的热巧克力与红茶；也想念那副还未开始的扑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