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闻长乐钟声响(23)

作者:太阳冉冉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因为想帮你所以帮你。”

秦书愣愣地望着他,与他的眸子一瞬对视,心跳没由来乱了一拍,为掩慌乱垂下了眸不再看他。

“那你......不问我为何要帮王希孟?”

蔺远近扑哧一笑,“拜托秦大堂主,你们刚认识那会儿,我问你问得还少吗?”

“......但我不是也没给你答案。”

瞪了她一眼,“你知道就好。”复又撑颌道:“不过你既不愿说,还编起说辞来骗人,想必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实在不愿意说就算了,我何苦硬要为难你?”

“......”

这是怎样的一份信任......在旁人眼里,说谎骗人实乃不义害人,于理于德都不合。而在他眼里,自己的说谎骗人却是因为难言之隐,竟能做到毫无半分猜疑。

“不过要不是有风流倜傥的我在你面前,我还真怀疑你是不是看上王希孟了。”

撼动未维持一会儿,话不过三句又开始不正经了。

蔺远近觑了觑秦书,“怎么不说话?”惊恐道:“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他罢?”

秦书懒得搭理他,低头摆弄手里的茶具。

见她未有多言,蔺远近笑眯眯抿了口茶。

蔡京回京复宠,改封鲁国公,一时之间炙手可热,朝野上下竟无人可与之匹衡。宋徽宗事事必寻他意见,对其的依赖与信任尤盛从前。而蔡京也抓准了机会卖乖,曲意逢迎一把好手。

情势回转,朝堂如此,朝堂下亦是如此。

虽说蔡京尚且未能顾得上理会王希孟,但王希孟在文书库里的日子却随着他的入京,一日好过一日。文书库现在上上下下对他无不笑脸相迎,以至于他每天都有种恍恍惚惚的不真实感。

不过没了曾经各种强加于他的额外差事,有了许多闲暇时间作画,对他而言还真是心满意足,喜不自禁。却不想未过几天,更大的惊喜等着了他——蔡京点名要见他。

不过几年光阴,王希孟在此得以在丞相府见到蔡京,竟觉得他老了不止十岁。两鬓早已斑白,连胡须都泛着岁月的痕迹。

想当初,在他年龄尚幼之时,他慈蔼地拉着他的手夸他天资聪颖,像是找到了块宝藏,满脸尽显愉色,问他愿不愿意去天下最好的地方学习绘画,说他来日并将成为画界翘楚。

他虽不懂什么是“天下最好的地方”,却为他眼中流露出的赞赏与殷殷期盼而受宠若惊。他郑重地点了点头,一学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时光里,这位丞相虽不得空关注他,但他却知晓自己破龄进画学,都是由他从中周旋。而他也一直深知自己身上背负的是当朝宰相引荐的颜面,对待识文作画不敢怀有丝毫怠慢。也正是有了这层的心理压力才让他严格自律,绘画功底佼佼出众。

在学画的道路上,蔡京于他而言,说是知遇之恩也不足为过。

一别六年,世事沧桑。哪知再见,自己已从孩童长成少年郎,他却已是步入花甲。望着那陌生的斑白发,王希孟此刻不禁红了眼眶。虽不至于落泪,身体却随着心而激动地微微发颤。

“希孟啊,你可还记得我?”一如既往和蔼可亲的声音。

王希孟拼命点头,内心澎湃到忘了出声应答回话。

老人点点头,笑呵呵地拂了拂胡须,眼中精明的光一闪而逝。

明月楼。

“别光顾着吃菜,喝点汤。”蔺远近说着舀了一碗汤,递给了秦书。

秦书接过,用汤匙搅了搅,还未来得及品尝就听到蔺远近说道:“听闻昨夜蔡京见了王希孟。”

秦书微微“啊”了声。

倒是确实没想到蔡京会这么快就想起去找王希孟这个无名小卒来。低头又搅了搅手里的汤,自言自语道:“竟然这么快”

“其实有一句话你说对了。”

“什么?”

“即使路炳章劫了蔡京预备送给宋徽宗的那批礼,蔡京送礼不成,想必不日也会被召回。”

秦书问道:“你如何知道?”

蔺远近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之前去婵娟楼听曲儿,听姑娘们说起的。大概她们也是陪侍的时候,捡了耳朵听那些达官显贵说的罢。好像是宋徽宗最近又对几年前蔡京在他耳边吹鼓的‘丰亨豫大’蠢蠢欲动。”

“何为‘丰亨豫大’?”

“‘丰亨豫大’四个字出自《周易》,本意是说‘王’可以利用天下的富足和太平而有所作为。那蔡京却故意做文字游戏,歪曲解释,将其解释为‘王’应该占有天下的富足。由此蛊惑宋徽宗放任享受,坐享天下财富。依据自然就是‘天下承平日久,府库充盈,百姓丰衣足食’。”

秦书冷声道:“所以这就是他们大兴土木,建造那些专供皇家享受的理由?倒也真是为了冠冕堂皇而设想的细致入微。”

“所以我估摸着,蔡京这么快去找王希孟也和这个有关。”

秦书本就聪慧过人,经过蔺远近此前的话略一指点,思索片刻其中缘由,当下便醍醐灌顶。

倒是蔺远近见她不再追问,暗暗吃惊道:“你明白其中弯弯绕绕?”

这有何不好明白的?宋徽宗要建造他的艺术殿堂,蔡京必然要投其所好。首先王希孟本就是蔡京此前寻觅到的有绘画天赋的其中一个。其次王希孟毫无背景,只能倚靠蔡京一人,上了船必回不了岸,最好掌控。

秦书叹口气,她明白又有何用,“只是不知道王希孟能否明白其中深意。”

若他明白其中深意,或者他知晓为此得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还愿意作画吗?秦书自嘲笑笑,她怎会变得如此天真?世上当真会有人如此痴傻?

路炳章收到消息晚了几日,待他去文书库寻王希孟,发现王希孟已在打包行李。

望着在屋子里四下收拾行李的王希孟,“你真的决定了?”

王希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忙碌收拾的动作一刻不停。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却还是不死心地企图让其改变主意,提醒他道:“那人举荐你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路炳章虽不如蔺远近消息灵通,但起码的直觉还是有的。

蔺远近背对着漠然道,“不然你让我在文书库一直这样厮混下去么?”

他紧了紧拳心,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那之前与王希孟共事的库员冲了进来,嚷道:“哟!真在收拾行李呢。那看来我听到的消息没差了!我可听说了啊,你小子发达了!要改行去画画了?”

王希孟不咸不淡地嗯了下,本不欲与他纠缠,听到这句话却还是忍不住纠正道:“我是干回本行。”言语神色间极是认真。

路炳章见他这较真样子三分好笑,七分无奈。是啊,对于旁人来说,王希孟是攀上了高枝,从此飞黄腾达、鲤鱼跳龙门了。而对于他自己来说,他不过是可以有机会画画和实现理想抱负而已。

第22章

为保王希孟有足够安静的创作环境, 蔡京特地寻了处僻静的小院子要送给他,王希孟却红着脸说什么也不肯收。最后蔡京无奈妥协,改口称借他暂住, 王希孟这才心安理得地搬了进去。

怎么也算得上是乔迁之喜了。路炳章、秦书等人陆陆续续送来了贺礼, 王希孟受之有愧,便想着唤上大家一起来吃个便饭,聚上一聚。众人皆是答应,商量好了时间, 纷纷应邀而来。

蔺远近因处理羽扇楼的事务, 到的晚了些。才入院门,就看到路炳章一人心不在焉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一群鸡仔围着他咕咕咕地叫。

蔺远近走上前去,拍了下他的肩,问道:“怎么不进去?”

“喂鸡。”

“得了吧, 篓子里的饲料都被你喂完了, 还喂的哪门子的鸡。”

路炳章低头,这才看见手里拿着的鸡饲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投撒完了。讪然放下篓子,却还是坐着未动。

蔺远近在石桌另一旁的石凳上撩袍坐下, “怎么?不希望王希孟继续作画?”

路炳章冷哼一声,“我要是不希望,当初也不至于听了秦书的话那么轻易收手。”

“那就是虽然内心里希望,可还是不大欢喜了。”

路炳章不置可否, “近些天, 我越深思越是觉得这蔡京实在不是什么好人,与这样的人为伍, 如今尚且是顺遂了,往后还指不定被连累拖累。”

“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说到底路都是个人自己选的。好比我们这些在江湖上混的,还不是日日提着脑袋在跑,朝不知夕命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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