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送还”二字,宋骁原本就已十分难看的面色,愈发阴沉了些,眼神冷厉如刀般“割”过崔宁、梁禄两人的脸颊,似乎要将他们拆吃入腹。
看到宋骁回来,梓檀转身偷偷瞧去,瞧见他的眼神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五脏六腑都似乎被冰冻了一般。
一时间,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后,只有路珩之不知死活地轻咳一声,说道:“梓檀姑娘,这二人是长公主的人,送到这里的确不合适,让你带回去又有些强人所难,不如让何铄陪同姑娘一起回去,讲清楚事情原由,长公主自然不会生气,姑娘以为如何?”
梓檀暗叹自己没出息,看见宋骁就腿软,但她依旧故作镇定地欠了欠身,朝着宋骁说:“宋大人,我家长公主的吩咐便是如此,既然人已送到,奴婢告退。”
天知道,她说这句话时手心和后背直冒汗,指甲嵌入掌心,才勉强让自己的双腿不再转筋,说完也不敢多做停留,直接转身便走。
宋骁幽深的眸子扫过地上跪着的两人,勾了勾唇角,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她终究不信任我,觉得我别有用心,既然如此,你们二人自行了断吧。”
梁禄与崔宁闻言,也顾不得自己刚挨了板子,一齐跪下,却不敢出声求饶。
微微闭了闭眼,宋骁不理会其他人,转身回自己的大帐去了,挺拔的身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孤寂而又落寞。
何铄叹了口气,与孙梧对视一眼,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左陶虽然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内心却九曲十八弯,眼瞧着这架势,心里就对事情明白了七七八八,极其感叹,宋骁这样的人物居然也有难过美人关的一天。
他一边感叹,一边瞪了一眼路珩之,转身去做事了,按皇上的吩咐,想法子秘密处决四公主身边的梓欣去了。
路珩之用扇子敲打着手心,在原地转了两圈,走到何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一向机灵,这事交给你去办。”
何铄皱着眉头,听到路珩之在他耳旁“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面目表情近乎扭曲:“不是,路公子,你出的这什么馊主意,属下可还没活够呢。”
“你懂什么?”路珩之一副看“废柴”的神情,若不是身份不允许,他就亲自上阵了,用得着在这里教这个不懂风月的傻子?“你们家大人现在被长公主误解,内心正憋屈呢,如果你去把这个误会化解了,他那会儿早屁颠屁颠跟在长公主身后马首是瞻,那还顾得上你?”
何铄对于“屁颠屁颠”这个词用在自家大人身上,实在是觉得诡异至极,奈何路公子此人说话一直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他也就见惯不怪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孙梧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
路珩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假的笑容,哄小孩儿似的说,“大人说话呢,小孩子别插嘴。”
路珩之与宋骁交好,孙梧与何铄自然也很早就与他混熟了,整日里打打闹闹、嬉笑怒骂惯了,早忘了他可是尊贵的首辅大人独子。
孙梧刚想暴起一脚踢在路珩之的尊臀上,就看到他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宋骁的大帐,立刻收回了脚。
等到他回过味来,看到自家大人并没有出来,自己上当了时,路珩之已经拉着何铄走远了。
孙梧觉得,他以后很有必要离这两个人远一点,顺便在心里问候了那两人的祖宗十八代!
作者有话要说:小仙女们,快告诉作者君,我的评论功能是被晋江屏蔽了吗?o(╥﹏╥)o
第29章
天色渐渐暗下来,沈蔓在自己的大帐里坐立难安,她派梓欣出去打听了几次消息,却什么都没打听到,连那个小太监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谋害长公主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那小太监为了自保将她出卖给宋骁,沈蔓实在是不敢想后果。
陷害沈伊时,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谁拿捏住神智了一般,疯了似的不顾后果,此刻想起来才有些后怕,她就不该为了消息不走漏,而让自己的贴身丫环亲自办这件事。
就在刚才,天色暗下来之后,她又派梓欣出去探听消息,自己则在大帐内走来走去,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片刻后,帐帘莫名被一股风掀起,门口蓦然出现一个七窍流血的脸颊,眼睛圆整,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死得心有不甘。
“梓欣!”沈蔓惊叫一声,捂着嘴巴惊恐地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梓欣也向地上倒来,一只带血的手正好抓住了沈蔓的脚踝,在她雪白的鞋袜上留下一道殷红刺目的血痕。
沈蔓放声大叫,觉得自己的脑仁里似乎钻进去成百上千个炮仗一同炸响了,整个人往后一仰,昏了过去。
沈伊在自己的大帐里,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看跳跃的烛火,听着哔啵作响的声音,心思却已经飘到了很远。
也不知道梓檀将那二人送回去,宋骁会是什么反应,她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要将这两个人送回去呢?
如果是别人瞒着她,在她身边安排人手,明明知道对方可能是好意的情况下,她或许还不会如此动怒,只因对方是宋骁,就不可以。
他可是……她上一辈子数着日子,翘首期盼来救她的人啊,怎么能对她有所欺瞒呢?
她正胡思乱想着,突然看到出去了好一会儿的梓檀回来了,便问:“事情办妥了?”
梓檀明显十分开心,一双本就灵秀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是,还真是不经吓,自己昏过去了。”
沈伊自嘲似的笑了笑:“父皇刚刚登基,是不会允许这种姐妹互相残杀的事情发生的,如今既然发生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掩盖,倒不如我们自己动手了结,梓檀,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心狠?”
梓檀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她想害长公主,您只是对她略微警告,已经是看在姐妹的份上仁至义尽了。”
在梓檀心里,沈伊在王府已经吃了太多的暗亏,她身为奴婢,很多时候不方便行事,怕逆了主子的意,只能心里不平,夜里偷偷抹泪。
如今,既然长公主自己想通了,便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绝无二话。
沈伊浅笑着握住梓檀的手,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这个傻丫头已经因为自己的软弱而被沈思远生生打死时,她就觉得自己还狠得不够。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动静,梓檀撩开帐帘看了一眼,见本已被自己送回去的崔宁与梁禄二人跪在帐外,而带他们回来的,正是宋大人身边的何铄。
何铄默默走进大帐,单膝跪地:“禁军副统领何铄,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起来吧。”看到是宋骁身边的人,沈伊似乎来了些精神,立刻坐直了,面上却瞧不出什么异常。
“请殿下听微臣将话说完。”何铄却并未起身,想想那个遭瘟的路珩之出的馊主意,他石更着头皮说,“殿下若要微臣与外面二人的性命,随时可以拿去,微臣绝无二话,但请殿下不要怀疑宋大人的用心。”
何铄的开头,与梁禄颇为一致,竟都是把宋骁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哦?”沈伊颇为玩味地看着何铄,浅浅一笑,“你倒是说说看,你们家大人什么用心?”
“长公主可还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生了病,高烧不退,当今……”何铄避讳着谁似的,住了口,顿了顿,接着说,“并不想给殿下请御医,还说只是小病,只肯请名不见传的庸医为长公主医治,是宋大人得知消息,让微臣扮成乡野大夫,带着他进入王府,守了长公主整整一夜,宋大人一夜未合眼,不停地给公主用温布擦拭额头手心,亲自为您试药,次日您才得以退烧。”
听到何铄说出这件事,沈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难怪她瞧着何铄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何铄似乎还没说完,他接着道:“您十三岁那年,被如今的四公主诓骗出王府,到了偏僻无人之处,她将你推下一个陷阱里,在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也是宋大人及时赶到救了您,怕您认出他,他还特意易容过,还有……”
“够了。”沈伊摆手打断了何铄的话,她此刻的内心已经是乱如麻,这些都是上一世不曾有过的事情,直至此刻,她才突然间“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