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凡丝毫不避让的看着眼前刚刚及冠的刘逢正,不过二十却已经在北方打下了一片领地,虽说其中有不少是因为这儿曾经是刘家封地的原因,但能在虎狼之将遍布天下的这两年能够得到如此的成就也是不可多得的。
况且他还年轻,比这些老家伙不知要多活多久。胡凡心里一声轻笑,面上却温和如初。丝毫不见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风声鹤唳,剑拔弩张。
“知道。”刘逢正看着眼前的胡凡,既陌生又熟悉,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在磊县时也听过不少此人的身负不世之材,有些恃才傲物。
但眼前的人却仿佛被山水磨平了棱角,像一江春水,温和平静,丝毫不见当初不顾一切的张狂。
“那我就直说了。”胡凡从营帐门口往里踏了几步,知道与刘逢正只剩三步之遥。
若是别人,定要问他为什么帮自己,毕竟这种无缘无故的帮助往往不是好东西,说不定是口腹蜜剑,笑里藏刀。
但刘逢正有自己的判断力,此时无论是谁能想出办法,多一个办法就多一分胜算。
“你们在此与长风军交战讨不到好处,不妨作退避之势,向西退三百里。”
“三百里?”这数字委实太大,刘逢正蹙眉深思,又接着说道,“这不是白白将我们的领地往外让吗?”
“暂缓之计而已,正所谓兵不厌诈,你们只是让这一时之利,等长风军真的追过来了就是你们回攻的时候了。”
“为何?”
胡凡有这么一会儿没有说话,想着这孩子果然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恐怕还怀疑着自己的来意。
“因为,”胡凡突然话锋一转,看向桌子问道,“有水吗?路上赶的急,没喝两口水。”
刘逢正还准备听接下来的解释,没想到胡凡却说起这来。看了他一眼,招来外头的小兵吩咐到送些热水进来。
营帐里静悄悄的,只听见寒风呼啸,吹落挺拔的绿松身上的厚雪,隐约露出一点点的深绿。两人只是站着,并不言语,直到热水被端进来才打破了安静的氛围。
“就放这儿吧,”刘逢正说道,又从小兵掀帘子进来时看到外头似乎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吩咐到,“营帐门口占时不用守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小兵不过十五,摸摸头笑道:“不用了,您有事儿再吩咐我,我在外头候着去了。”说完就溜了,生怕刘将军又要自己去休息,这怎么能行呢!要是刘将军有个什么吩咐都找不到人了还得自己去端茶倒水,自己还是得值守岗位!
“您喝吧,这儿没什么好茶,您将就些。”
“无事,解渴罢了。”胡凡走上前倒上一杯热腾腾的水,水入喉肠,带着些雪松的清香,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茶倒是有趣,不仅能解渴还野性不失,滋味甚好。”
“您想说什么?”刘逢正绷紧了全身,觉得这胡凡话中有话,但又听不出什么意思。
“无事,”胡凡看着眼前的青年才俊,第一次有了自己主动上前投靠却被“拒之门外”的经历,若是别人怕是早就因为他的名声对他以礼相待了吧。虽然,这小子也并未失礼,也不是真的将他拒在外头不让他进来。
但他相信,如果他们有办法是决计不会在眼前这危机之时放自己进来,至少还得好好观察他一下。也不知道是太过相信他的德行,还是太过相信他们自己,低声轻笑,想来是后者了。
这几年他在外漂泊也不只是游山玩水,不过是突然失了为人谋划的志趣,以前只觉得自己身负才能理应如此,可自上次在苏敏手下屡屡挫败,在那群人中还有四起的流言说他的种种不是,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也为了最后替苏敏斩断敌手,在刘逢正必经之路上埋伏失败后却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了。
后来在外游荡,听了许多战事,见了许多人,目睹了无数的惨况,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身的才能不应只为一人,而是为了多救下一些百姓,但仅凭他一人之力做不了太多。
最终还是落到选择一个主公的问题上,可人呐,真真假假,一张又一张看似真诚的面孔下不知掩盖了多少肮脏,他见过形形色色的诸侯将相,在一场又一场的战争中争权夺利,占地为王,或是自此安逸,或是雄心勃勃向更远处进军。
但他看的出,他们为的只是自己。人为了自己是最过正常之事,但若只是为了自己,一切的杀戮便成了最无意义的事情,或许有些人刚开始心怀大义,为天下安定,为百姓安定而战,但到最后,还是沦落为权利地位的奴隶。
杀戮失去了它最原本的意义,那那些人命就成了利益下的牺牲。
这两年他能看到的最“单纯”的人也竟只有这个年纪轻轻的刘将军了。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使命感,但他看得出他带领的每一场战争都在尽可能的减少伤亡,既是减少自己,也是保全别人。那些流落在外的百姓也有不少称颂他的,底下的士兵,刚刚也看得出,对这位将军甚为敬重。这种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而是长期以来的坚持,最后才会造成这样的效果。
所以,他说这刘逢正就像这雪化的水,仍旧没有丢失那份野性,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在做眼前的事。而一个人只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能将这件事做到最后。
所以他选了这颗野蛮生长的苗子,希望自己是对的。
第42章 会和
终于,胡凡开口了:“往后退三百里是鹰河,如今已经被冻结,而后面应当有你们的粮仓,此地易守难攻,于你们有利,于长风军无利,而他们往西跑的越远,他们的补给线必然也会被拉的越长,再加上如今天寒地冻,本就辎重难运,若是他们想乘胜追击必然经过此处,这里也是你们最好的伏击之地。不过,至于怎么安排,那就是你的事情了,我言尽于此。”
胡凡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喝了一口水,只觉得这小子不好忽悠,还是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了好,他也算出了自己一份力了,至于后面的,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毕竟如果他自己没有那个能耐也不必要他来帮他了。
刘逢正刚开始听到这话时有些恼怒,紧握的拳头因用力而爆出青筋,不是因为胡凡久久不言,而是因为他竟然知道那里有一处粮仓,粮仓于一个军队来说是十分要紧的东西,不亚于军械马匹,但胡凡却能够凭空猜出,不,也许是沿路发现了什么,而知道那里有一处粮仓。
但这也足够令人惧怕了!毕竟若眼前的人是敌人,这样轻松的就推断出粮仓所在之地,若是告发给敌营,将粮草毁掉,后果不堪设想。
但听了后面的话后刘逢正觉得也有道理,于是打算召集三个将领进来再商量一下,毕竟接下来就要苦战一番了。
“麻烦您了,大老远跑过来。”但他毕竟是给自己提供了思路,此时的刘逢正总算卸下了些防备,脸带笑意的说道。
“无妨。”
其实胡凡也不过是猜测了一番而已,行军打仗本就是要随地安置粮仓,毕竟有时候后勤部队所带的粮食并不能管多久,而且鹰河附近有人迹,距离赤峰军的大本营又有些远,有粮仓也不奇怪。
“小军!带这位先生下去休息。”刘逢正吩咐到。
“是!”外头的小兵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进来就准备领着胡凡下去了。
胡凡却停下来了,问了一句话:“鹰隼村的百姓呢?”
刘逢正刚准备吩咐下去让其他几位将军过来冷不丁听到了这个问题,只好回答到:“来的时候就已经撤了。”
胡凡听后掩下眼睛,又问道:“这样很冒险。”
刘逢正又回到:“所以我派人装成了百姓。”
胡凡的唇角微微弯起,终于跟着小军走了。
路上胡凡还和这小兵闲聊了几句,想打听几个将军平日里的作风。可这孩子却嘴紧的很,让胡凡十分无奈。只好听从安排回去歇息了。第二日也跟着几个留守的士兵在刘逢正的吩咐下躲到了密林中。人数少,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很难寻到踪迹。
改变了部署计划,依旧是前面的安排,但是南侧埋伏的孟将军就不必在首战出手了。到时候西北两个方向直接和对方“硬战”,然后佯装兵败往后退,尽量逼真,能拖延到什么时候就拖延到什么时候,直到退到鹰河,他们隐蔽山上,然后孟子义仍旧埋伏在鹰隼村附近,等待敌军的补给,务必截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