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将流民都放进来”贾随之先开了口,打破了眼前的僵局,他觉得他们不可能看着这么多鲜活的生命死在城外。
“贾兄,我知道你的忧虑,那些百姓我们一定会救,但城内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而且突然放进那么多人,会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打乱。”柳渊说出自己的担忧,安丰城内根本没办法一次性救下那么多流民,但只放一部分人进来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剩下的人一定会觉得不公,到时候城外混乱起来,他们更难管。
姚盈想了很久,觉得放流民进来是不可能的,但放任不管也不可能,眼下还不能打开城门,一打开紧接而来的只有混乱,那,能不能在安丰外再建一个小城呢?想到瓮城的存在,姚盈觉得这样既可以救助那些百姓,也可以保证城内的安全,而且城中的粮食还算富足,先分发给流民一部分,再效仿城内的做法让他们耕种土地,一来可以安定人心,而来他们也能凭借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了。
“不如……”姚盈把此计详细的向柳渊和贾随之道来,三人一聊就是一天,仔细的考虑这个方法的细节,避免出了乱子。
天色微暗,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叶青一身干净的布衣,像青松一般伫立在门口,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后,便自告奋勇的要帮他们做点事。叶青本是因文采斐然但流落在外无家可归而被柳渊带回来的,所以柳渊并没有叫他参与安丰城的事情,只是当个朋友一样将人安置在府中。
叶青十分礼貌的拜见了三人,他也是有眼力见的,看到姚盈一身男装并没有拆穿:“柳大哥,姚兄,贾兄,你们管理城中已经很繁忙了,我在柳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也觉得应该为安丰城做些事……”
不愧是有才之人,叶青的口才也很好,但他说的一字一句都很中肯,还提出了几点建议,看到他这么想要为安丰出一份力,姚盈也不好拒绝,于是派了贾随之同他一起组织城外建城,安抚流民的事情。
贾随之心中虽然有些膈应,想起上次见到他和柳小姐言笑晏晏的场景还有些嫉妒,但知道这是大事情,万不能因为儿女心思而拒绝,便答应了下来,明天就和叶青着手处理这件事。
下午叫上柳卿卿,五个人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饭菜,也算不那么孤寂。
今天听到叶青喊她姚兄时,姚盈觉得自己不该再瞒着贾随之了,他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连一个外人都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了,为何还要瞒着贾随之呢?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她也不知道贾随之能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女子的事实,毕竟在男人眼里,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柳渊和叶青没有对此说什么,但她却不能确定贾随之会不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所有的可能性在姚盈脑子里放了一遍又一遍,她连饭也没有好好吃,一双筷子在碗里挑了又挑,却没有多少入口,最后还是决定要告诉贾随之,毕竟他们已经共事这么久了,以后她总归是要恢复女子身份的,与其让他觉得自己不信他而骗他,倒不如现在就告诉他。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她和柳卿卿说她有话和贾随之说,让贾随之随自己来到了厅堂外的一颗树下。
天光时隐时现,被树冠遮蔽,明灭可见,天色慢慢的暗了下去,姚盈和贾随之相隔三步,背着手开了口:“贾兄,我其实是姚家小姐。”姚盈说的十分郑重,还静了一会儿给贾随之消化的时间。
绿叶在枝丫上轻轻摇荡,贾随之心里如同一弯平静的湖面,虽然点点波纹被激起,却很快归于了平静,最后眼底一抹释然,嘴角弯弯的说道:“原来我没猜错。”
“你知道?”这下是姚盈惊讶了。
“原来是隐隐有些猜测而已,姚小姐从姚父姚母离开后就一直没出现,但又没从你口中听到过她的消息,一直很怀疑,而且一个男子和柳小姐的关系如此好也让人猜疑,今天终于得了答案,”静了一小会儿又说道,“女子也没什么,我愿意跟着姚兄是因为姚兄的智谋,不--,如今应该叫姚小姐了。”
“多谢贾兄了。”姚盈深深的作了一揖,感谢贾随之的体谅和接受。
两人都心领神会,姚盈朝着等待已久的柳卿卿走去,贾随之看向姚盈离开的方向,眼神追随着她身旁那个披麻戴孝的白衣女子身上,追随着衣角上下翩飞,眼波流转,透着不舍和失落,直到人影再也看不见。心里暗暗作下誓言:既然没有办法做她喜欢的人那就好好保护她吧。
回院的路上,刘逢正表白时的惊慌和离去时意气风发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一份感情,哪怕是再来一世她也没有办法忘记自己嫁过人的事实,刚刚为解决了流民和自己身份而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到底她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一份热烈的情感。
一轮明月高挂在空中,姚盈看着它的玉白突然释然了,既然已经重来一世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何必为此时忧心,月儿在云中穿行,繁星围绕,淡淡的光亮洒向大地。
贾随之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直到两人进了屋,身后的护卫也返回才离开。
第二日,一封加急书信被斥候骑着壮硕的马匹日夜不休的赶来安丰城。
第27章 探敌情
磊县一间不起眼的堂屋里被各种各样服饰华丽的人占满,其中参杂着几个布衣装扮的人,大家吵吵嚷嚷,丝毫看不出平日里的王公气度。乍看是一群人,但隐隐中已经分成两派,泾渭分明。
“如今南韩王在京城中已是瓮中捉鳖,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右边一个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汉子大声吼道,生怕那些达官贵人听不清楚。
“可如今我们摸不清城中到底有多少人,如果南韩王兵力充足我们岂不是要死伤惨重?”光听这平稳如山的语气就知道此人平时一定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
但这话看起来很有道理,仔细想一想却是没有道理的。南韩王盘踞在京城能有多少人?再多能多得过磊县内所有王侯将相太守们相加吗?显然不可能,哪怕南韩王养了再多年的兵,双拳也难敌四手。不过是都不想当这个出头鸟,折损了自己的兵力为别人铺路罢了。
最后一丝丝的亮光也消失在天幕之中,堂屋外两只乌鸦用乌黑的利爪抓在树枝围栏上,圆溜溜的双目看着屋内的一众人,时不时还低头啄一啄乌黑的毛发像是在嘲笑这群高高在上的贵人。
“苏将军,您来给个决定吧。”右边的大汉被口齿伶俐的侯爷堵的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只要他们打,就一定能把那南韩王打趴下,只能请站在最前面俨然头领之态的苏敏说话。
此时苏敏也是两面为难,背在身后的一只手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思考着此时的境况,答应了就是得罪多数的王侯和太守,不答应就是得罪少数的王侯和一些草民起义的将领,答案太明显了,况且苏家本也是茂国的大家族,理应属于静待时机一派,但这话不能直说,不然惹怒了这些布衣也不好。
“胡将领,您看眼前局势还不明朗,我们贸然派出士兵岂不是中了邪王的圈套,不如先看看情况,再多招些人才和兵士来,等时机一来我们立马就重兵出击,这样既稳妥又能诛杀邪王,岂不是两全其美?”苏敏十分满意自己的说法,既不伤胡将领的颜面也能让另一边的人满意。
胡将领气的说不出话来,大胡子都快要被气的翘起来,时机时机,这些人叨叨叨的不就是不愿意出兵吗?他是从西边一个小县起的家,一路打打杀杀好不畅快,可一身的血气到这儿被压的说不出话来,真是难受。胡飞硕大的块头迅速的转了身走向外头,连声告辞都没有说。
等他走远了一点,里面一些衣着华美的人就说道:“到底是没什么文化的,连走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是啊是啊,一点礼貌也没有。”
“唉,这也是没办法,出身……”
“……”
刘逢正双手抱胸倚在身后的木柱子上盯着这一堂子的人,他的位置很不显眼,却是看的最清楚,那些王公贵胄脸上的虚情假意,弯弯绕绕,十分生动的在他们脸上油滑的褶子间流转。这些人富贵了几十年,享受着最豪华的宫殿,有的更是占地三四百亩,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修建的绮丽场所,造上十几丈的假山,说不定还会往宅子中引入活水,把他们生活的地方建成世外桃源。而平民百姓有个院子,两个屋子就很满意了,能养上猪羊的都算是比较有钱的。但想让这群铁公鸡首先从自己身上拔毛那可不容易,为自己他们能大把的挥霍金钱,但一想到可能要为别人铺路他们是第一个不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