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和表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习惯于去保护她,习惯于对她好,以为这就是喜欢,而且,那时候正是年轻气盛,家里越是阻挠我和她,我越是觉得我和她像苦命鸳鸯,情比金坚。
“可是,我对她只有保护,却从未有过男女之间的心动。她身边从小到大也有不少男人围绕,可我从未吃醋过,我以为我是不屑,然而遇上你之后才知道,吃醋这种事根本就不能控制的。我只要一想到别的男人对你有企图,我就会怒不可遏。我甚至会因为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就方寸大乱。而这种慌乱,对别人从未有过。
“可是现在想来,我当时并不明白‘成亲’到底是什么,我也从未想过与表妹成亲后会有什么不同的变化,而带来这一切的却是你。
“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夫妻,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共度一生。是你——软软,是你啊。”
他今天是真的想明白了,原来他从未爱过秦之眉,也从未喜欢过她。
其实他早就该想明白的。
如果他喜欢秦之眉,那么至少会为她吃醋,如果他爱秦之眉,那么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最后能放弃,其实就说不上爱。
换成了薛镜宁,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哪怕再辛苦,他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去解决两人之间的障碍,就如此刻。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的愚蠢?”他祈求。
院内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声音:“我听完了,你回去吧。”
“软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你回去吧。”她还是只这么说,随后脚步声响起,她已经进屋去了。
一切都是假的。
她才不要再抱有幻想,然后又被狠狠碾碎。
陆谨沉这会儿对她穷追不舍,只不过因为他们刚刚和离,他在心里跟自己杠上了而已。
他过不去这个坎,所以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对她有多深情。
就是这样而已。
他以为他喜欢秦之眉是错觉,其实喜欢她才是错觉吧。
毕竟那天透过琉璃窗看到的深情拥抱才是真的。
那天刺骨的大雨,她忘不掉,那天撕裂的心,她更忘不掉。
所以她说什么也不会回头,再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砰”地一声,她关上了屋门。
*
翌日,薛镜宁起了床,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什么,便让雪扇去开门。
雪扇知道自家小姐在担心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昨天小侯爷来敲门她也是知道的,通过小侯爷的话,她也算了解了他们和离的前因后果,一边忍不住觉得小侯爷说得很真挚,一边又替自家小姐感到万分委屈。
不知道这会儿小侯爷还在不在外面。
雪扇一边想着,一边连忙穿过院子打开了院门,外面却是空无一人。
正要回头告诉薛镜宁,薛镜宁已经走到院子里来了。
“雪扇,今天日头好,我们晒晒被子吧。”薛镜宁恍若无事,招呼雪扇跟她回屋拿被子。
雪扇“哎”了一声,快步奔回屋子。
薛镜宁朝开着的院门看了一眼,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解脱,只是想道,这次是真的不会再来了吧。
一日平静过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薛镜宁和雪扇一人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今晚的星子特别多,薛镜宁喜欢星星。
雪扇却是坐不住的,看了一会儿就说肚子饿了口也渴了,便去厨房烧水泡茶,做些点心。
薛镜宁将手枕在脑后,哼着京州乡下的小曲儿,独自看着繁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
忽然,一群亮闪闪的萤火虫越过墙头,飞入了她的院子。
“萤火虫——”薛镜宁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入她的院中,照得院中一片绿光。还有不少胆大的飞到了她的身边,绕着她飞舞。
薛镜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奇景,惊诧地睁着眼睛。她不敢打扰这些生灵,于是连呼吸都轻了很多。
这奇景持续了好一会儿。
之后,这些萤火虫才慢慢飞离她,飞去了更广阔的院外。
“是你,对吗?”薛镜宁对着夜空淡淡道。
刚开始飞来萤火虫时,她只是惊诧,没有多想什么,可是惊诧过后冷静一想,就知道这些萤火虫不会是自己飞来的。
她这里虽是城外,但并非什么野外人迹罕至之处,反而四周都是有人居住的院子,萤火虫是不会主动向这些地方钻的。
肯定是有人捉了它们,故意往她院子里放。
“喜欢吗?”陆谨沉越上墙头,坐在上面看着她。
薛镜宁实在没想到他能这么阴魂不散,一时连气都发不出来。
“你没让我进来,我就不会进来。”陆谨沉贪婪地看着她,“我只是坐在墙头上,不算越矩吧?”
夜色沉沉,院中也只挂着一盏角灯,原是看不清什么的,可是陆谨沉却觉得他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你的确没进我的院子,但是你进别人家的院子了。”薛镜宁冷冷道。
从他跃上墙头的位置来看,他之前一直躲在隔壁家的院子里。
她讽刺道:“堂堂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擅闯别人家的院子吗?”
陆谨沉弯起唇,如今只要薛镜宁跟他说话,他都觉得开心。
“不巧,我今天早上刚买下这座院子,所以我没有擅闯‘别人家的院子’,我只是待在自家院子里而已。”
知道左悠年就住在折柳院对面的随心居后,他马上就买下了折柳院隔壁的院子。
他不会放弃薛镜宁的,更不会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
“哦,对了,这个院子现在有了个名字,叫——念宁轩。”陆谨沉眼底浮动着热切,“侯府的‘忘情轩’也已经撤了,如今没有名字,等它的女主人回去重新起名。”
薛镜宁顷刻间心头一震。
一阵恍惚之后,她紧握拳头,让手指甲嵌进肉里,以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与我无关。”
说完,她便脚步匆匆地进了屋。
一关上门,她便沿着那扇门缓缓坐下,将头埋入了膝盖里。
为什么他还要来撩.拨她?
为什么……她竟然还会有片刻的动摇?
*
当晚薛镜宁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睡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更天。
第二天自然也醒迟了,梳洗过后吃了饭,已经近午时了。
不过,陆谨沉居然没来烦她。
于是,她便带着雪扇去城内逛逛。
不知不觉已是春末,今天又正是春风习习不冷不热的好天气,于是在进城的一路上,薛镜宁看到好多小孩儿成群结队地放风筝。
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薛镜宁本来是笑着的,可是看到那些风筝时,她嘴角的笑却忽地凝固了。
她突然想起了她和陆谨沉去上香那一天。
他们在寺庙外买了个风筝,陆谨沉将它放上了天,然后拿来给她,她开心地接过来,可是风筝却断了线。
当时,她心头便掠过一丝不详,不过看着比她脸色更难看的陆谨沉,她只好连忙安慰他是风筝做工不好。
——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上天给的暗示。
风筝断了线,就像他们必然分开。
是天意。
“小姐,你怎么了?”雪扇看着薛镜宁脸色不好,忙关心地询问。
“没什么。”薛镜宁回神,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她们走了之后,躲在路边树后的陆谨沉才走出来。
他今天一早就进了宫,这会儿刚回来,本来想在墙头上偷偷看看她,却见她准备出门。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所以薛镜宁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一旦出现,这笑容就会立刻消失无踪,于是他没有打扰她,只是情不自禁地跟着她。
刚刚她看着风筝而失神时,他也想到了初一上香那一天。
可是,他不信命,更不信天意!
陆谨沉眼底闪过一丝坚毅,便去买了些东西,立刻回了念宁轩。
*
薛镜宁和雪扇晚上才回来,没想到陆谨沉正站在院门外,因为院门处没有挂灯,因此黑沉沉的,她们走近了才发现杵着个人,被吓了一跳。
“软软,是我……”陆谨沉无意吓她,可是却吓到了她,一时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