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沉带着薛镜宁去明安寺上香。
明安寺在城外的大青山上,从城里出发去到寺庙,足足要走两个时辰,不过据说寺里的神仙很灵验,所以路途遥远,还是有很多人前去祈福。
他们一早就出发了,坐着马车去的。
在以前,陆谨沉的心里是无神无佛的,他不相信这些。
但是,薛镜宁受伤后,他开始希望有神灵,希望神灵能听到他的祷祝。
因是新年,城里城外但凡有人的地方,都悬挂了各色红灯笼,看着就热闹、喜庆。
薛镜宁开心地撩着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
她没想到陆谨沉会带她去寺庙,实在看不出来他也会信这些。
她自己则是对神佛之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所以虽然平日里说不上很虔诚,但是也从未亵渎过神佛。
此次上山,也是抱着一颗尊敬的心去的。
一会儿之后,陆谨沉伸手拂下了帘子,说她身子刚好,吹多了风恐怕会感染风寒。又把人抱上腿,圈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薛镜宁脸色微红,这么多天下来,他们比以往亲密了不少,但她还是有些改不了羞涩。
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个还未到最后一步,所以这些在普通夫妻身上正常不过的行为,在她眼里却是令人脸红心跳的亲昵。
她不知道,温香软玉在怀的陆谨沉也跟她想着同一件事。
之前她伤口未好,他心里从未想过这件事。现在她已好了,他难免心猿意马起来。
得寻个好日子,把这事办了。
让她彻底成为小侯夫人。
独属于他的女人。
山上风大,下马车的时候,陆谨沉给薛镜宁系上了大红披风,同时将她微凉的手纳入自己温热的掌心。
明安寺很大,倚着青山,树木郁郁葱葱,主殿四周高低错落地分散着小殿,四处也都挂着大红灯笼。
陆谨沉带薛镜宁直接去主殿上香,添了一大笔香油钱。
在佛前祈求的时候,陆谨沉格外虔诚,每一次磕头都重重地磕在了地上。
“愿吾妻薛镜宁从今往后无病无灾,无厄无忧。”他在心里向神灵祷祝。
薛镜宁一同磕头。
“请神灵保佑我身边的这个人平安幸福,心想事成。”她也闭着眼睛,偷偷地向神灵许愿。
上完了香,时间尚早,两人便在寺庙附近走走。
没想到,寺庙附近竟有个露天的平地,有好几个小孩子在这里开心地放风筝。
薛镜宁觉得稀奇,冬天竟然还有放风筝的。
不过今天阳光暖煦,山上风也大,的确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好日子。
正这么想着,便来了一个老者,他身上挂满了风筝,明显是这附近的居民,趁着天气好于是出来卖风筝。
他见薛镜宁和陆谨沉衣着华贵,定是舍得钱的人家,于是笑着问薛镜宁要不要买一只风筝玩玩。
“咦?”薛镜宁眼睛一亮。
若是没得卖,她也就看看便作罢,没想到有得卖,那她自然想要一只了。
陆谨沉含笑,递去一块碎银给老者,对薛镜宁道:“喜欢哪个?或者都买下吧。”
老者一看这碎银,买千儿八百只风筝都有余,忙道:“姑娘,这些风筝你都拿去吧,我还得看看有没有足够的余钱找。”
说着便要去翻衣兜。
薛镜宁看他衣衫破旧,想来日子也过得辛苦,她在乡下见过太多这样的可怜老者了,便道:“您都收下吧,不用找了。风筝我也只要一只,我们就两个人,要那么多风筝干什么。”
她说着,便挑了一只印着“喜”字的风筝,图个吉利。
老者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方的客人,将喜字风筝给她,拱手行礼,千恩万谢地去了。
薛镜宁伤了肩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手都不能抬起来,现在便是好了,暂时也不如以前利索。
陆谨沉也想她再养将一段时间,所以主动拿过风筝:“你等着,我把风筝放上天去,你再接着放。”
这样哪里还有放风筝的乐趣……薛镜宁心里腹诽。
不过,她知道陆谨沉是为了她好,而且她的左边胳膊抬起来一会儿就会酸,也确实不适合放风筝,于是只好扁着嘴点头。
不过,她很快发现了另一种乐趣。
那就是看陆谨沉一个大男人混在一群小孩子之间跑来跑去地放风筝。
她捂着嘴直笑。
不一会儿,风筝高高地飞上了天,陆谨沉跑到薛镜宁身侧,把风筝线交给她,挑眉道:“笑什么?”
薛镜宁笑得很甜:“开心。”
她拿过线,看着风筝操纵在自己手上,在澄澈的天空飘荡。
陆谨沉从她背后抱住她,裹住她的手。
可是没想到,风筝线突然崩断,原本在空中飞扬的喜字风筝霎那间失了控制,摇摇晃晃地坠落。
陆谨沉脸色顿变,心里涌上一股不安。
兆头不好。
薛镜宁其实也在风筝线崩断的那一刻心头一跳,不过看着陆谨沉比自己还要担忧的神色,她反过来宽慰他:“风筝线太细了,山上风又大,下次我们挑个好点的风筝放吧。”
陆谨沉渐渐恢复了平静的神色,握紧薛镜宁的手:“好。”
*
从明安寺回来,陆谨沉越想越不安。
这在他和薛镜宁相握的手上断掉的风筝,仿佛在暗示什么。
他想来想去,唯一的变故便只有秦之眉和围场之事了。
知道那日之事的只有他、他娘和秦之眉。
那天他娘已经答应会保密,不再跟薛镜宁提及任何关于秦之眉的事,而他自己当然也是不会说的。
只剩下秦之眉。
薛镜宁受伤以来,他一直无暇去找秦之眉,也不敢去找,怕被薛镜宁发现了再横生误会。
秦之眉也没再来找过他,平静得不可思议。
他一时拿不准,是再去向秦之眉说清一切,请她与他一起圆这个谎,还是就这么顺其自然,让一切过去,反正秦之眉看上去好像也已经不再执着了。
同时,他还在想着另一件事,那就是尽早与薛镜宁生米煮成熟饭。
——他们早就是夫妻,早就该圆房的。
他精心挑了个好日子,上元节。
这日宜嫁娶。
既然宜嫁娶,自然也是宜圆房。
结果,还未到上元节,他先收到了秦府的请帖。
他打开的时候,怔了一下。
秦之眉将在上元节那日嫁与大皇子左孟东作侧妃,邀他赴宴。
随请帖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秦之眉的亲笔信。
信上说,她不想再纠缠没有结果的事,大皇子对她甚有诚意,她也不想再违逆父亲,于是准备嫁了。嫁了之后,他们两人便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一刀两断。
——她终于还是放下了。
陆谨沉握着请帖和亲笔信,曾经以为的最喜欢的表妹要嫁给别人了,预想中的失落、痛苦、难过竟是一点也没出现,反而涌出了一股轻松的感觉,以及淡淡的祝福。
不过,秦家终于选择了大皇子那边,他一声叹息。
从此以后,侯府与秦家便要彻底陌路了。
陆谨沉将亲笔信烧了,拿着请帖回了忘情轩。
秦之眉要嫁人之事瞒不住,现在不说,以后薛镜宁也会知道,这会的瞒着就会成为心虚的佐证,所以他干脆告诉她。
好在薛镜宁不知道围场的事,以前种种因为秦之眉而吃的醋也早在这段时间里消失殆尽,她只当秦之眉是陆谨沉关系最好的表妹,便道:“那我们一定要备好大礼,准时赴宴啊。”
陆谨沉笑笑:“大礼已经备好了,赴宴倒不必了。”
“那怎么行。”薛镜宁疑惑,“她不是你最亲的表妹吗?”
陆谨沉道:“我们成亲,她也没来,不是么。”
薛镜宁觉得他怪怪的,以前最护着秦之眉的当属他了,现在表妹要嫁人了,怎么反而还不如她积极。
“那次她不是说身子不适才不能来吗,你不要这么小气。”她回想第一次见到秦之眉时,秦之眉就是这么解释的。
陆谨沉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神一深:“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薛镜宁不解地问:“什么事?”
陆谨沉凑近了她,低声说了两个字。
薛镜宁的脸霎时涨成绯红色,热得滚烫,眼神不知所措地乱瞄:“哪有、哪有突然就……不是应该顺其自然么。再说了,何必要撞上秦表妹成亲的日子呢,换个日子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