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老太太突然去世,黎一德因此上位,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黎棠猜想,她这做事畏畏缩缩没担当的渣爹黎一德,怕是对赵环翠阻他仕途一说坚信不疑。
“那是自然!待成亲之后,为父定要好好待她,让她做个体面的黎家主母。”
黎一德即将荣升一级,自是十分欢喜。欢喜之余,就想起了算命的梁九歌说的话,他多年来的官运,都被赵环翠困扼了,他现在对此几乎是深信不疑了。
他这才向周家提了亲,他多年困顿的仕途,立马就有了起色,若是娶进门好好待之,没准儿他还能再往上升呢。他觉得他要是早听了黎棠的劝说,没准儿早就升迁了。
黎一德回想起当初,赵环翠撺掇着他和郑家结亲,要是真听了赵环翠的蛊惑,这下郑侍郎自己倒先丁忧三年,还能提拔他个屁呀?而前几日,赵环翠又还费力地阻止他续娶。一想到这些,黎一德对她的厌恶就开始滋长。
都察院今日也终于出了明告,宣布了对国子监监丞与三名监生私自外出喝花酒一事的处置结果。三名监生程涧、李蒙茵与张义芝,果然都被罚了杖刑五十。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了,可是再听一遍,黎棠还是觉得心情大好。
晚上,黎棠拆了发髻梳理好,爬到床上准备睡觉。
林熙兆又是一把将她捞过去,“小蜜桃,为夫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让你心情特别舒畅的法子。”
“什么法子?”黎棠觉得,这个糟老头子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他分明是要整幺蛾子。
林熙兆道,“明天一早,都察院的人就要去国子监执行处罚了。为夫我觉得,你肯定特别希望亲眼看到程涧挨打。所以,我明天多带些人一起去,你可以乔装打扮,穿上都察院的官袍,混迹于其中。”
黎棠当然想去,可又不免担忧,“夫君,你这可是知法犯法。因我去宫门口求亲数日,现在好多官员都认得我的模样,要是我被发现了,你岂不是也要被连累?”
林熙兆鼓励她道,“你怕什么?我这么安排,自然会护你周全,你只说你敢不敢去吧。”
黎棠一狠心,点点头,“夫君敢,我就敢。”
林熙兆捏着她的下巴,“那你怎么谢我?”
黎棠想了想,“小蜜桃给你吃。”
她说完这话,自己羞得伸手捂脸。
林熙兆被她逗得心痒,“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得早起。等到事成之后,你再好好犒劳为夫。”
一想到可以亲自去围观程涧挨打,黎棠就兴奋得搓小手。
当初自己孤立无援,程涧欺她害她,没有一个人给她撑腰,现在,林熙兆不仅揪住了程涧的小辫子,还冒着风险带她去围观程涧挨打,黎棠觉得自己选了他当夫君,真是十分的明智。
“我怎么就挑中了如此英明神武的夫君呢?”黎棠一把抱住林熙兆的脖子,往他脸上嘬了一口。
第30章 劫富济贫
她好好哄人的时候,嘴是真的很甜。
林熙兆听过太多奉承与赞誉,听得太多便麻木了,他太久不能体会被人夸赞的喜悦感。被她这张小嘴一夸,林熙兆竟觉得有点上头。
林熙兆问,“我是英明神武的夫君?”
“嗯。”
“那你喜欢?”
“我仰慕极了!”
林熙兆伸手,理一理她的鬓发,“只是仰慕,没有女人对男人的喜欢?”
黎棠眨眨眼,“你干嘛问得这么怪?仰慕与喜欢,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自然是不一样的。为夫我并非总是英明神武,也落魄过。落魄的时候,真是落魄极了。这样你还仰慕吗?”
黎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是仰慕他手里的权力和地位,仰慕他做事可以为所欲为。而对于他这个人,她还知之甚少。
她只知道,虽然外头都评价他城府深、手段狠,可是成婚之后,他对她是真的好。
那一日,听到他把她爹骂得狗血淋头,见他把官员的情况摸得很透,她才觉得,他并非爱玩弄权力的人,他在认真地考评官员。否则,他不会因为担心自己是否考评出了错埋没了人才,而专门去多方验证。
还有,看到他写过的《论京师税务疏》,她也才知道,他还曾关注民生。
可是,这些都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罢了。
“我……”
林熙兆捏捏她的鼻子,“好了,不想说便不说了,天色不早了,睡觉吧。”
他这么说着,便掀开被子,把她抱过去放好,又给她盖上被子。
林熙兆觉得,上了年纪有上了年纪的好处,比如现在,他光是看她的神情,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看透了她的心思,也能忍住不去点破。他觉得绿翘那个丫头说得对,他是总跟老头子们呆在一块儿,心也老了。因为心老了,所以既不会患得患失,也不想刨根问底。
第二日,黎棠很早就睡醒了。想到第二天有大事,平素贪睡的她,竟也意外地早早醒了。
林熙兆出门前叮嘱她,“你一会儿到都察院门口等我,我早朝之后就回来找你。”
“嗯。”
黎一德升了从五品后,就有了去早朝的资格。
天还没亮,宫门口灯火幽暗,五品以上官员,在宫门口列队。
黎一德慢慢踱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列,找到了林熙兆。黎一德忐忑地问,“贤婿,我今日头一回上早朝,我应当注意些什么?”
林熙兆想了想,诚恳道,“只听,不语。”
这是让他当哑巴。
黎一德继续追问,“那若是圣上问话……”
“据实以答。”
黎一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那若是内急……”
“憋着。”
“啊?那要是憋不住……”
林熙兆拍一拍他肩膀,“放轻松,早朝不会太久。岳父,回你的位置去吧。”
黎一德惴惴不安地回到自己位置。
六部的尚书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刑部尚书姚可嘉打趣道,“林都宪,你这岳父真有点意思。”
礼部尚书顾岩瓒道,“可嘉,别这样说。难道你们当年头一回上朝面圣,就不紧张吗?”
内阁首辅方谨行插话道,“我就不紧张,这有什么可紧张的?我就是兴奋。我头一天晚上,准备了三个笏板,准备在大殿上激昂陈词,结果我一件事都没说完,就被当年的首辅秦翊祺生生打断了。”
林熙兆道,“你是充满干劲儿的,黎一德是浑水摸鱼的,状态怎么能一样呢?”
顾岩瓒劝说道,“慎言慎言,他毕竟是你的岳父。”
不一会儿,宫门开了,文武百官列队入太和殿。而后,皇帝驾临,众臣叩拜。
皇帝朱启铮先发话道,“天气又炎热起来了,朕与皇后商定,今年仍是去好山园避暑,太常寺择一个宜移驾的吉日。”
太常寺卿应答遵旨。
“距离三年一度的秋闱还有两月,礼部、吏部及都察院,应着手准备了。顾卿、章卿与林卿,三位责任重大,务必有条不紊。”
顾岩瓒、章庭梧与林熙兆三人皆应答遵旨。
“对了,听说今日林卿的岳丈,工部员外郎黎一德也来了。”
“是。”
“黎卿何在?”
黎一德没想到被点名,冒冒失失地应道,“在,下官在。”
林熙兆提醒道,“黎员外,圣上问话,须出列应答,自称微臣。”
黎一德赶紧出列,改口答,“微臣在。”
皇帝朱启铮道,“虽然你是林卿的岳丈,但林卿处事更为老道,往后你可多多不耻下问。”
黎一德赶紧恭敬地应道,“是,微臣遵旨。”
等皇帝与黎一德说完话,忠肃侯李闵达出列,扑通跪下,“圣上,臣有罪。”
皇帝朱启铮道,“忠肃侯,平身,有话直说。”
忠肃侯李闵达道,“臣教子无方,惭愧万分。小儿李蒙茵顽劣,无视国子监规矩,做出荒唐错事,理应认罚悔过。只是考试在即,臣斗胆求法外开恩,能否将执行处罚之日宽宥一二?待到殿试之后,再领受责罚。”
吏部尚书章庭梧反驳道,“宿娼乃是重罪,不直接革除功名,已是格外宽宥,忠肃侯怎可再讨宽宥?”
方谨行附和道,“忠肃侯倒是对令郎的功课格外有信心,如此坚信他能通过乡试与会试,所以连殿试都替他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