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行看着空落落的杯子,耳畔是于藤软软的声音:“爷爷你耍赖哦,我也要悔棋,哎呀不行,我得悔两步。”
他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填满了。
从家里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炸炸趴在林珩行肩膀上呼呼呼睡着,于藤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拉拉炸炸身上的小毯子。
林珩行心里一片柔软,他放缓了声音:“大夏天的,冻不着他。”
“你不懂,小朋友不能受凉的。”于藤小声道。
林珩行面上嗤之以鼻,手上却很老实地抓着炸炸的小毯子,真是个小祖宗啊。
上了车,林珩行把炸炸放在于藤怀里,小朋友只是很短暂地醒来了一小下,看清楚是舅妈,就扒着她的衣服睡了过去。于藤今天跟林珩行都是从剧组那边直接过来的,她身上就穿着件简单的T恤,此刻被小朋友这么拉着,领口开了不少,于藤想把炸炸的手拉开一下。
“没用的,”林珩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来的,他伸长胳膊,揪了下于藤耳朵,“炸炸就是这样,临睡着的时候抓住什么东西,怎么都不会放手。”
呃,这样吗?于藤声音软软地,手摸着小朋友的脸蛋,温柔地哄他:“炸炸松手哦,舅妈衣服要变形啦。”
小朋友唔了一声,听话地松开手,于藤得意地冲着林珩行挑眉:“看吧。”
她得意的小模样实在可爱,林珩行不禁想着,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她会不会带着孩子天天在他面前这样,那画面,想想竟然觉得挺美好,他笑一声,转过头去认真开车。
海城永远热闹,就算深夜,马路上也都川流不息,等红绿灯的时候,林珩行回头看了眼,于藤也困的不轻,她抱着炸炸,脑袋靠在车窗上,时不时晃悠一两下,想着等会儿回到家需要把这两个人一起抱回房间,就觉得这是份甜蜜的小负担,算了,林珩行决定他到时候一肩抗一个。
绿灯亮,林珩行跟着前面的车一起踩下油门,只是下一秒钟,原本已经红灯禁行的大马路上,赫然冲过来一束强光,来自车灯的亮光太刺眼,林珩行眯着眼睛看过去,是一辆大货车。
分秒之间,他回头看了眼还嘟着唇半闭着眼睛揉着炸炸满头小卷毛的于藤,喉头干涩,他还没说喜欢她。
林珩行一瞬间做出了决定,他猛然转动方向盘,整个车身来了个270度大转弯,刺啦一声碰撞,划破长夜。
林珩行的车子和大货车在十字路口猛然相撞,两边都没能闪避掉这份从天而降的厄运,尤其以弱碰强,路虎的车头几乎被压扁,没人知道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这个男人为什么将自己亲手送到了死神面前,如果他奋力踩下油门,说不定还能挽回一线生机。可是当救护车从后座拉出已经昏迷的女人和小孩时,所有的选择都有了答案。
如果,爱情从天而降,他问我愿意为之付出什么,我可能答不出这个问题,我有那么多,要拿出什么好呢,到底要拿出什么,才能显得我比较重视这份感情。但于藤,死神想把你从我身边拉走的那一刻,我有了答案。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于藤在懵懂中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她的伤不算重,轻微脑震荡,但身上有多处轻微骨折和擦伤。
记忆还停留在抱着炸炸睡着的时候,于藤头疼欲裂,缓缓睁开眼睛,被强光刺的眼泪直流,她忽然想起了那声划破夜空的猛烈碰撞,危险来临的最后一刻,她只来得及把炸炸使劲捂在怀里,抬起头去想叫林珩行,却在下一个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巨大的悲伤忽然笼罩在心头,于藤想哭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在不断顺着脸颊流下来,湿透了枕头,还是来查房的护士最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按下了抢救铃。
林家的人、魏鹤长、秦烈、姜言还有开司这些人都等在门外,医生拿着病历从里面出来时,只简单说了句:“病人状况还不是很好,请不要让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在这场劫难中唯一躲过了伤害的是彼时被抱在舅妈怀里的炸炸,小朋友一觉醒来就发生了好多事,舅舅和舅妈都住在医院,妈妈抱着他一直哭。炸炸的身体没有大碍,因为当时睡着了,没有直面危险,所以心理状态也比较稳定,可是看着舅舅和舅妈这样,小朋友这两天急的一直在掉眼泪。
于藤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人,爷爷,林珩行的爸爸妈妈,江晴和炸炸,还有林珩行的好兄弟秦烈和姜言他们几个人,还有她的老板魏鹤长,最好的朋友开司,可是少了一个人,于藤打量了众人一圈,轻轻开口,她嗓音嘶哑,目光直视着坐在床边的老人,说话的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爷爷,林珩行呢?”
老爷子两天来的坚强,终于在于藤这声带着哭腔的询问中土崩瓦解,他眼眶红了些,一双浑浊的眼中蓄着泪,只是不断重复着:“好孩子,好孩子,醒了就好。”
作为一家之主的林爸,眼圈也开始泛红,他轻轻拍了下于藤的手:“阿珩还在重症室。”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货车司机疲劳驾驶整整十八个小时,反应十分缓慢,在面对最日常的红绿灯时精神恍惚,面对红灯一脚踩下油门,冲到了十字路口中间,撞上了林珩行当时开的那辆路虎。事故视频十分惨烈,路虎在最紧急的时刻调转车头,保住了后座的人,而当时作为司机的林珩行,几乎是把命送到了地狱。
此刻的责备毫无意义,货车司机也受了重伤,他的家人认错态度诚恳,可是这有什么用呢?道歉换不回生命,也换不回时间倒流。
林妈在旁边默默流泪,她握住了于藤的手,泣不成声,安慰着于藤也安慰着她自己:“阿珩一定会没事。”
那个三十年来永远需要他们为之操心的孩子,在面对死神时,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小外甥不顾一切,他们欣喜于这个男人迟来的成长,却不想成长的代价如此惨痛。
于藤默默躺在床上哭了很久,起初是压抑的哭泣,只是流着眼泪不说话,视线无法聚焦,后来就是放肆大哭,她不想让别人在病房里,只有小小的炸炸趴在病床上,靠着舅妈一起掉眼泪。
于藤吃了两天流食之后终于恢复了点体力,她执拗着不顾医生反对,也要待在林珩行身边照顾他。这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了她拼命,可代价是他自己躺在床上,无知无觉,连听她说一声谢谢都做不到。
于藤握着林珩行的手,静静坐在病床前面看着他。外界关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可林家无人在意,并且拒绝了所有的来访者,他们家里最好的儿子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
林珩行在昏迷状态没办法吃东西,每天都是靠着营养液维持身体基本机能,于藤已经可以很熟练地给他换药瓶了,换好了葡萄糖后,于藤从小柜子里拿出棉签,蘸了水在他唇上熟练地擦着。
这是林珩行昏迷的第九天。于藤按照惯例给他换好葡萄糖、做完润唇之后,去拧了条热毛巾帮他洗脸,医生说病人现在大概率是有意识的,让家人多跟病人沟通交流,于藤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可他都没有回应。她一边给他擦手臂,一边转换思路,在旁边嘟嘟囔囔:“你要是敢不醒来,我就不告诉你家人我们假结婚的事情,然后继承了你的遗产去过挥霍一空。”
于藤擦完手臂之后就换了条毛巾给他擦脚,因此没注意到床上男人手指微动,她还在继续:“但是你放心,我会给爷爷和你爸妈养老的。”
想了想,于藤又说:“如果以后炸炸打算啃老的话,我也会养着这个小可爱的,不对,估计也轮不到我,江晴姐也很有钱的样子,反正就是,我不会特别没良心,但还是会挥霍掉你所有的钱。”
给林珩行擦完脚,于藤也有些累,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每天在这里照顾林珩行,导致她的恢复速度也慢了许多,她拿着毛巾准备整理一下,然后就坐在了床边,背对着林珩行,看他长长的脚指甲,自言自语:“我剪指甲的技术不算很好,疼的话你也只能忍着了。”
于藤半趴在床上,拿出指甲刀开始对付林珩行的脚趾头,一边剪,还一边拿他的跟自己的做对比,他的脚趾头好大哦,于藤捏着他脚上的大拇指比划了一下:“很大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