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凯就站在洗手间里一动不动的听了全程。
他可以阻止祁让知道这些阴暗的事,也可以阻止祁让知道自己为他做过什么。
但是他没有。
他之前一直没有承认过自己卧底的身份,就是想着为自己离开或者死亡的选择留下一条后路,这样祁让起码不会歉疚或者太过伤心。
但他现在亲自断了这条路。
手心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伤口又流出血迹,一点点滴在地上,他心里对这种脏污泛起一阵阵恶心就如同对着自己。
祁让走到洗手间的门外,拧动把手却发现被人从里面锁住。
一个小时前还旖旎的气氛突然因为歉疚充斥着尴尬。
他们之间隔的太多,不只是身份上的,还有被对方过度付出压着的疲惫。
祁让伸手想要敲门,却在抬到一半时又停了下来。
他回身喝了口水将口中腥甜咽下,又将医生给的药液混匀,打开定量吸入器,放在喉咙处深吸了几口。
等尝试着能发出声音后才唤了一声,
“江凯。”
两个字像是在叫着里面人的名字,又像是带着什么别的意味。
里面静了许久后,才发出一声闷沉的回应,
“嗯。”
“你那天要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这句话的语气平平淡淡,带着很久没有过的疏离。
江凯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一个激灵的站起了身,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祁让站在床的边上,神色复杂的分辨不清,似是与这个世界隔开的随时可以抽离。
江凯张了张口,心慌的走过去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
“不要走。”
绵麻的爱意和歉疚编织成一张细致的网,在漫长时光里困住了本该自由自在的神。
没人看的到的系统空间里突然如地震一般开始崩塌,系统屏息看着祁让,等着他的选择,然后在空间又稳定下来后缓慢的松了一口气。
祁让看着江凯突然笑了笑,
“你真的是在一点点吃掉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话出自《破产姐妹》
这个走向,咳,你们骂我我就改,十分的从善如流.jpg
第70章爱恨嗔痴贪恋狂(15)
在祁让说过那句话后,两人便像江副局长从没有来过这个房间一般,谁都没有再多问。
江凯本来是打算看祁让一眼就走,却被被困在了洗手间里,此时因着心里莫名而来的不安,干脆就直接留了下来。
祁让看着靠坐在沙发上不敢过来的人,率先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
“不过来睡么?”
江凯像是学生时期被老师突然点到的学生,绷紧了神经后赶紧嗯了一声。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祁让问的是什么,瞥了一眼已经躺在床上的人,缓慢而又不起眼的坐直了身子。
祁让感觉到他不停扫过来过的眼神,却并没有那个心思像平时一样去哄人,索性也就不去管他。
习惯默默付出的人猛的被扯到阳光下,察觉到的不会是喜悦,而是惶恐和让对方发现的抱歉。
何况江凯不单单是被发现了付出,还是把自己如透明一般的交了出去。
他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心里的胡思乱想却如同一团乱麻上下窜着。
等祁让伸手关了灯,他才站起了起身,一鼓作气的走到床侧,掀开被子后躺了下去。
这是两人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没有肌肤相贴,也没有预想中的温暖。
祁让感觉到他小心翻身,贴在自己身后的动作,几次睁眼又闭眼不想去管,最后心下叹了口气,还是转身将不停挪动的人揽到了怀里。
他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伸手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两下,
“睡不着?”
嗓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江凯紧紧提起的心稍微松下。
江凯往他怀里靠的更近了些,在他胸前蹭了两下后说道:
“很快就睡了。”
祁让没有说话,轻拍着他低声的哼着一个调子。
江凯想起他的嗓子,皱了皱眉后抬头看他,
“医嘱上写了你该少发声。”
祁让的声音一顿,心里莫名的涌上失落,随后又发觉自己幼稚的闭上了眼。
江凯察觉到他身上又低沉下去的气压,放缓了声音问道:
“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空气里没有回应。
两人姿态亲密,中间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祁让等人闭上眼睛,平稳了呼吸后才小心的挪开了自己的手臂。
...
头顶星空闪烁,如同亘古不灭的旁观者,祁让坐在窗前仰头看去,脑中是数不清的本可以封存的记忆片段
——刚刚他哼的那个调子,是曾经习惯哄着某人时的曲子。
这人的转世忘了所有,一遍一遍的重头来过,只有自己还清晰记着每段过往。
他尝试着唤了一声系统,很快就听到了熟悉的电子音,
“宿主,我在。”
一阵沉默。
系统的身形隐在半空之中,它有些犹豫的张了口,传在祁让的脑中却依旧是毫无波动的电子声,
“您现在的心情很不稳定,要不要选择休息一个世界?”
祁让闭上了眼睛,想仔细分辨出自己的感情,压下心底涌上的疲惫。
从可有可无到失去后的在意,最后一点一点积累,在昨天江副局长句句都是事实,字字却都藏着的指责下,才发现愧疚如细沙聚成高塔,早就超过爱意,成了身上想要甩掉的包袱。
系统当初问的那句真的不去找江凯了么,他回答中藏着几分逃避的真心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而最最致命的,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为什么这样做。
系统还欲张嘴再问,扫向祁让的身后又咽了回去。
江凯在半梦半醒间伸手向身旁探去,摸了个空后,便陡然清醒过来。
他看着窗前的黑影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怔忡,起身走了过去,盘腿坐在祁让椅子旁边的地板上。
祁让在他下床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见状微微低头看他,
“怎么起来了?”
江凯轻哂,
“这话不是该我来问你?”
过了一会儿后,他拿起了祁让搭在腿上的手,指尖抚上了手腕上的那处伤疤,
“你割破这里时,就像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
祁让微微一笑,
“我也会疼,怎么会不是自己的身体。”
江凯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垂眸把玩着他细长的手指,随后又道:
“你不开心。”
祁让的笑意渐敛,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别多想。”
因为嫌吵在睡觉前关上了空调,此时寒风透过窗户的缝隙一丝丝透进来,反而比迎头兜下的强风更能浸人骨髓。
江凯起身取了祁让的大衣,然后俯身将他从头到脚的严实裹住。
祁让任他动作,却在他要直起身子离开时,伸手一拽将人扯倒在了自己的怀里,
“明天我的病房里多了个清洁工,这要怎么解释?”
江凯被拽的突然,此时姿势也别扭的并不舒服。
他听着祁让的玩笑,也笑了一声,随后脱离他的挃梏,转身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祁让承担着他的力量,稍微坐直了身体,让他坐的更稳一点。
如果两人一个高大一个娇小这种姿势倒是合拍,此时身形相仿,看起来颇为滑稽。
江凯俯身吻了下祁让的额头,又珍惜着吻了吻他的眼睛,
“和我说,为什么不开心,嗯?”
祁让少有被这么哄着的时候,心底带了几分好笑。
笑着笑着看到江凯忐忑的眼神又叹了口气。
他伸手抚了上去,又拿掌心遮住,
“我不喜欢你看我的眼神。”
江凯一怔,
“什么眼神?”
祁让将手挪开,定定的看了他几秒后,笑了笑,
“医嘱说我该少说话。”
江凯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对着祁让想打又不忍心打,想骂又不忍心骂。
最后想一口咬在他肩上,却在看到他肩上贴的纱布时骤然变了个脸色,
“谁弄伤的?”
祁让将自己被他扯开的衣领拢上,轻描淡写的说道:
“自己捅的。”
江凯眼中的戾气散了些许,却没有轻轻放过,
“为什么捅伤自己,发生了什么?”
像是从小野猫炸毛成了同为猫科的豹子,大有一种他不回答就别想动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