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想着刚刚被他留下的秦强,在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他向陆澜确认道:
“秦强和东北军的张司令是黄埔军校的同期?”
陆澜怔了一下,
“没错。”
“除了你,还有没有人知道他是工党?”
陆澜摇了摇头,
“之前的调查国党是一直反对的,所以我用的都是自己的渠道,最后查出来是他,也只有我和金贵儿清楚。”
祁让的手指轻敲在桌面上,然后和陆澜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要和他一起去西安一趟。”
陆澜拧了拧眉,
“你去西安做什么?”
祁让看着他,
“张司令和蒋校长此时都在西安,我想试一试,逼蒋校长一把。”
他细细的说了自己的计划,陆澜的脸色却越来越沉,他知道祁让的计划是可行的,可是暂且不论失败如何,就算最后事情成功,祁让也必然落不得什么好的下场。
他看着神情坚定的少年,想劝他好好的待在锦城,最后只是无奈的苦笑:
“还不如把你带在我身边了。”
祁让挑了挑眉,也扯出一个笑意,
“若我成功,你便等我过去找你。若我失败,你便要记得活着回来救我。”
这个世界的发展和自己曾经所在的世界的历史并不完全相同,却十分相似。自己所在的世界曾在更晚些时,发生过一次著名的“西安事变”,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也有这样的走向,但他必须去试一试,为了陆澜,将政变的时间尽可能的提前。
否则在陆澜和日军装备如此悬殊的情况下,等待陆澜的只有一种结局:孤立无援,弹尽,人亡。
陆澜在昨天之前,一直以为少年一定会选择逃离他,但少年却跟他说,他会和他一起离开。陆澜在刚刚说出那句话时,以为少年会和他置气或者冷漠的答应,但少年却迅速的分析了时局,告诉他,你只管去打,等我替你找来援军。
他看着此刻对他扯出笑意的少年,终于相信,老天爷对他还是眷顾的。
然后他点了点头,
“好,我等你。”
像是一条看不见光亮的道路在两人面前铺开,他们都有着身后牵挂的人,却也知道他们必须前行。
陆澜突然走向身后的书柜,拿出一张唱片放到了留声机上,然后对着祁让做出了一个邀舞的动作,
“祁少爷,我有这个荣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祁让将右手搭了上去,然后在陆澜要用右手揽住自己腰部的瞬间,用左手拦住了他,右手松开,将人用力向自己的怀中一带,强势的揽住了他的腰部。
陆澜一怔,手已经被迫放在了他的肩上,他叹了口气道: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肯让着我。”
祁让咬了咬他的耳朵,
“位置上的问题,当然不能让。”
唱片里吴侬软语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两人间的气氛却越来越压抑,像是要将现在的每一秒钟都无限拉长,享受末日前最后的狂欢。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行
第35章一吻便颠倒众生(7)
祁让是在半夜被如同砸门的敲门声所惊醒的,陆澜在一旁侧身紧挨着他,眉头在睡梦中皱起。
祁让随手披了一件衣服后,拉开了门,金贵儿已经换好了一身军装,神色焦急,见门打开后,便直接冲了进来,
“司令,日军已经攻到云城了!”
祁让见状将房间的日光灯打开,陆澜被摇醒时还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后在下一秒就利落的掀起了被子。
袭击比他们所猜测的都还要早一些,陆澜在穿好里面的衣服后,拿着外套,便向外走去,
“怎么回事,边走边说。”
“刚刚云城指挥部部长刘成发来电报,日人于今夜凌晨炮轰云城,他正待着人往云城边区的山地撤退,云城可能...已经保不住了。”
一句保不住,就意味着城内所有的百姓都会落到日本人的手中,而他们将会遭遇什么,也不得而知。
陆澜面色铁青,
“我不是下过命令,让他们提前做好演习,一定死守吗!”
金贵儿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没有应话。
三人一直走到门口,在看到停在院中的汽车时,陆澜才停了脚步,回头看着只穿着睡衣的祁让,顿了许久,在金贵儿忍不住唤了他一声后,才张了张嘴,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了两个字,
“等我。”
说完像不忍心再看一般,转身就走,却在走了几步后,又猛的回头冲了回来,啃咬着祁让的唇齿似要将人融入骨血,又一点点化作缠绵。
祁让揉了揉他的头,
“走吧,有我在身后看着你。”
陆澜从小便是野孩子,没爹没娘,土匪出身,靠着一身不怕死的劲打出了一片天地,又为了彻底站稳脚跟,学了一身人模人样。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下去,了无牵挂,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是怕死的。
他深深的看了祁让一眼后,便再也没回头的上了汽车。
祁让站在门口,看着汽车拐出铁门,又彻底不见了踪影,胸中的心脏不安的跳动着,让他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身后陆公馆一楼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秦强不知什么时候也换好了一身正装,站在祁让身后,“祁少爷,我要先回南京了。”
他的声音打断了祁让的思绪,祁让闭了闭眼,敛住了眼中的情绪,回头拿起手qiang对准了他的眉心,
“不,你跟我去西安。”
秦强看着枪洞,有些愣怔,觉得这么多年的意外都发生在了眼前这人身上,
“你穿着睡衣...为什么会带枪?”
总不能是早就料到他想趁乱溜走?
祁让冷哼一声,
“防你。”
秦强:...
两人重新回到公馆内,祁让将人按在沙发上,把昨天和陆澜说过的计划,又重新给秦强说了一遍。
秦强看着祁让的目光变得越来越是是惊奇,
“你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祁让对他随时随地都想闲聊的态度已经免疫,于是扬了扬下巴,
“上楼。”
秦强的神色渐渐诡异,
“陆司令这才刚走我就上去,不太好吧。”
祁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怀疑这人这么多年没被发现,根本就是因为脑子里装的都是水,他出言嘲讽道:
“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多年都没被发现么?”
秦强又是一愣,“为什么?”
“不告诉你。”
“...”
话说到一半会死人的啊喂!
祁让此时也无心再睡下去,将秦强放在眼皮底下给自己换好衣服后,便准备动身前往西安。
离开前,这几日一直未曾出现的陈叔又站在了门口。
祁让的脚步顿了一下,对着这位曾经一直将原主当作孩子照顾的老人点了点头,
“陈叔,我们走了。”
陈叔看着他,问道:
“你又要逃走了么?”
祁让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眼前的老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看着儿女们嚷着理想忙忙碌碌却只能守在家里等待的父母,可笑又无知的猜测着,余味却满是心酸。
他肃了面容,认真说道,
“我不会离开他,我是要去为他办一些事。”
陈叔虽然名义上是公馆的管家,却因曾在陆澜微末之时救过陆澜一命,和澜的父亲也没什么区别。
他的眼神灼灼,像要看透眼前的人,最后只拿双手覆在了祁让的手上,
“你是个好孩子,陈叔信你。”
然后拍了拍,又道:
“平平安安的回来。”
祁让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
祁让转身越走越远,陈叔站在门口看他渐渐变成一个黑点,脚步有些蹒跚地回到了仍旧亮着灯火的公馆中。
坐在绿皮车上的秦强看祁让一直冷着面孔,数次想要搭话又讪讪的不敢吭声,等过了一夜,终于捱到下车后,才犹犹豫豫地劝道:
“先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吧,这事也急不得。”
祁让没有反驳他急不得的话,只想着站在就莽莽撞撞的行动也确实并不现实,也就点了点头。
此时西安的形势比祁让预想中的更要紧张一些,蒋校长一直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将希望寄托于国际联合组织,张司令却一直希望“攘外安内”,各类报刊和学生青年的抗日情绪也持续高涨。对于一场政变的形成,几乎算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祁让要做的,就是掀起那场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