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让停了脚步,
“所以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秦怡会认为是卫商告的密?”
“因为当时我父亲卫商确实向朝廷告发了锦王。在锦王叛乱前几日,父亲他收到了朝廷已经知晓锦王叛乱的消息,可那时收手已经来不及了,锦王也不愿回头。”
“于是父亲索性向朝廷告发了父王,以此来拖延时间,一边取得朝廷的信任,一边为锦王安排后路。”
“后来朝廷并不信他,按原计划派陈永出兵围剿,父亲便带锦王逃走,谁料锦王选择自杀,而陈永出兵被韩宇截住。最后父亲就成了杀死锦王的人,顺便接管了锦王的一应势力。”
祁让顺了顺思路,
“那当初向朝廷告密的人又是谁?”
卫离冷哼一声,
“现在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两人坐着软轿一路行到韩府门前,门口的侍卫在看到轿上麟龙司特有暗纹时,便转身进府禀报去了。
卫离一拢黑色长袍领口绣着银色花纹,乌发高束,黑眸半垂,如玉般的面容在月光下泛着冷意。
祁让一身青衣,眉眼温润,正与卫离说着什么。
然后便见卫离状若无奈的笑了笑,抬起黑眸,顾盼流转间全是宠溺,仿佛刚才的寒意不过假象。
韩宇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的脚步顿了顿,竟有一瞬间不想上去打扰,然而卫离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笑意一点点收起,脸上换上了韩宇最熟悉的,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韩宇也勾了勾唇,
“两位大人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卫离没有理他,径直闯了进去,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正厅,一副主人家模样的坐在了大厅中间,看着韩宇,
“在下只是好奇,韩大人当年与锦王有何深仇大恨?”
韩宇一怔,竟也没否认,笑着坐下来,“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发现。”
卫离当局者迷又信任韩宇,自是会被迷惑,不过就算没有祁让提醒,反应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祁让看着韩宇,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极为狗血的故事,而简单的来说,就是痴情少年惨被抛弃,最终因爱生恨,又中途后悔。
韩宇声若呢喃,
“我已经拦下了陈永,却忘记了他那么骄傲的人,自是宁可选择死,也不会选择忍辱逃生。”
房间一时有些安静,祁让走到卫离面前伸出了手,
“走吧,回家。”
当年的是非对错对祁让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但他知道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卫商便永远是隔在两人中间过不去的一道坎。
回府的途中,卫离挨着祁让坐下,过了一会,又侧身将手搭在了祁让的手上,把玩着祁让的手指。一边偷偷看他,一边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在嘴边,眼见祁让快要暴躁时,才长叹了口气,轻声道,
“对不起,我只是太怕了。”
祁让闭目假寐,反握住了他不安分的手,轻轻捏了捏。
此事就此揭过。
本该轻松的睡个好觉,可是这一晚的卫离睡得却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他又回到了小时候,
他不知自己为何而生,也不知自己何时会死,自有记忆后,便只有永无休止的训练、杀人、训练、杀人。
锦王府家规,主子们在6岁以后,便可在暗卫中选出一个做自己的伴读,而作伴读的条件,则是在自己那批队伍里活到最后。
小卫离其实对做伴读并没有什么渴望,他简单的只是想活着。
那场暗无天日的厮杀的最后,房中只剩了三个人,小卫离武艺虽高性格却不讨喜,另外两个人便合谋欲一起杀了他。
在最后一剑刺过来时,小卫离的眼中只有空洞与冷漠,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叫了停,再然后,声音的主人从此便成了他的主人。
他知道主人是什么意思,就是他从此有了归属,要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出生入死。
但他却从不知道,主人还会像太阳一样教会他喜悦和温暖。
小主人待他很好,会在训练后疼惜的给他上药,会教他认字读书,那时的他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知道了一直以来挣扎求生的意义。
太阳渐渐落下,小卫离仍执着的守在主人身后,然后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看到小主人开始对另一个人笑,就像对他那样。
小小的卫离冲过去,却看到小主人看他的眼里满是厌恶。
“不,不要!”
门外值班的侍卫听见声响冲了进来,祁让睡意朦胧的睁开双眼,
“怎么了?”
卫离打了个手势让侍卫退下,然后又将欲起身的祁让按了回去。
他微微侧身,看着怀里的人再次进入梦乡,眼底褪去了白日的波澜不兴,只剩下虔诚和不知名的光亮,过了许久,才在夜色中,轻轻唤了一声,
“主人。”
你为我主,从此成人。
作者有话要说: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出生入死这句不是我原创,好像是某个圈子里的,但是我找不到出处了,如果有问题的话联系我删
第22章为民播种万古春(6)
锦王(祁渊)×韩宇
祁渊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聪明伶俐,母妃受宠,连带着父皇对他也颇为骄惯。再长大一些时,又被天下闻名的大武师,连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谢咏先生收为了关门弟子,也就顺理成章的混天混地成了京中一霸。
祁渊初见韩宇,是父王为即将入学的皇子们挑选侍读的时候。
朝中派系林立,各皇子身后的娘娘们为了上面的位子,都早早就告诉了皇子们该和谁亲近,不该和谁亲近。
只有祁渊的母亲,那个妩媚动人夺了帝王大半宠爱的蓉贵妃,懒散的躺在一张太师椅上,摆弄着刚刚弄好的蔻丹,漫不经心的嘱咐他,
“争权夺位,那都是傻子才做的事,你到时候挑个最不起眼的就是了。”
祁渊虽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但对自己的母妃却向来是言听计从。
于是他视线扫过一群进宫待选的世家子弟,一眼相中了那个最后一排战战兢兢努力缩成一团的小可怜,
他走到他面前,态度傲慢,
“喂,就你了。”
在看到小可怜眼中恍见天人的仰慕时,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这么胆小,将来一定不会给自己惹事。
那时的祁渊还不知道,自己在将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母妃口中的傻子,也不知道在将来的某一天现在他眼中这个胆小无害的人会弄死自己。
祁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记不住韩宇的名字,只喜欢“喂”、“那个”的使唤他。
那些嫉妒祁渊嫉妒他母妃的皇子们不敢招惹他,便把气都撒在韩宇身上。
在夫子检查功课的当天藏起他的课本或者直接撕碎,在玩闹时故意将他推倒踩在他的手腕上,最过分的一次,是一个皇子将韩宇娘亲留给他的玉佩夺去,逼他从一个侍读的胯/下钻过,又笑闹着将玉佩摔碎在地。
那是韩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双膝跪在地上,拽着祁渊的衣角,红着双眼快要哭出来似的来求他,求他帮帮自己。
那时的祁渊怎么做的呢?
他冷眼看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人,说了句,
“与我何干。”
一句话击碎了脚下那人眼底最后的光亮。
自那天之后,祁渊便看到那个小可怜开始学会了在暗地里反击,手段越来越不着痕迹也越来越让人抓不到把柄。
然后在心底暗暗点了点头,这才对嘛,让一个不会反击的人谈生存,简直就是笑话。
而祁渊真正正眼看韩宇这个人,是在他的老师谢咏先生,欲收韩宇为徒时。
那是祁渊第一次反抗自己的老师,他红了双眼,用剑指着韩宇,
“您不是说我是您的关门弟子么?如果收了他为徒,您想没想过天下人会怎么笑话我?”
谢咏淡淡的看着他,
“你也该磨磨性子了。”
韩宇站在谢咏身后,低着头,一身青衣低调又乖顺。
两人站在一起,衬的吵闹的祁渊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心高气傲的祁渊转头就走,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
“就算他成了您的弟子,可在外面,我是君,他是臣,依旧是我想怎么折磨便怎么折磨。”
最后一句话说的够狠,却并没有实现,不是祁渊不想,而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