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你这么干多久了!”
邵勤夏咆哮着,剑风四下横扫,所到之处所有阵法、屋瓦、墙面尽数碎成齑粉!
邵勤春站在这风暴中心,微蹙眉间,有些烦恼。
“还以为能瞒你一辈子,你总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邵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底下人想要反,在有苗头之前就要处理了。”
“谁有罪是你来定的?”邵勤夏剑尖颤抖地指着邵勤春,“这么小的孩子犯了什么罪!”
“……又不是第一次。”
邵勤春若无其事地开口。
“家中事宜不用你插手,你好好念书,邵家由我做主。”
“做主……就是……杀人吗?”邵勤夏喉头哽咽,他历来爱哭,但悲痛到了极点,却是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杀人当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但能解决大部分的事。”
不按时供奉的,杀了。
敢勾结外敌的,杀了。
对邵家不敬的,杀了。
苏南的保护神,变成了妖魔。
……
“父亲在我们出生前就死去,皆是因为背叛。”
邵勤春缓缓步向邵勤夏,就算剑尖顶在他胸前,他也不闪不避。
“交易,合作,在平常人家无错,但在邵家却是错的。”
“邵家已是积疲的野兽,要存活下去,我们只需要臣服和恐惧。”
邵勤夏听着邵勤春的话,只觉得自己像站在尸山血海,脚下尸骨累累,血腥之气扑鼻冲天。
“勤夏,你像父亲,妈妈常说父亲磊落潇洒,言出必行。但仇恨邵家的人,不会因为他是个好人就放过他。”
邵勤春说着,便见邵勤夏突然把剑一收,以为这固执的弟弟总算听了进去,却见邵勤夏指着后院的擂台。
“比一场,”邵勤夏闭上眼,浅浅呼出一口气,“我赢了,把家主之位给我。”
十五岁一比,邵勤夏输。
二十岁一比,邵勤夏胜。
邵勤夏累得倒在地上,他望着当空的烈阳,轻声说道。
“我赢了,哥,你去自首。我们不能再这么做。”
无人应答。
邵勤夏困惑地撑起身,便见佣人和其他族亲将邵勤春扶起来,妈妈拿着一条湿润的冰手帕,正在给邵勤春擦拭额头。
“勤夏,自负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邵勤春嘴角绽放如春花般的浅笑,“邵家已经不同了。”
邵勤夏的视线扫过所有熟悉的面孔,他们疑惑、不解、像看着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
“你可以去告发,”邵勤春整了整身上的长衫,“但谁会信你,就是另一回事。”
邵勤夏看着妈妈扬起笑脸对他说。
“你和你哥不一样,还小,不懂这些也没关系。”
邵勤夏沉默许久,终是悲凉一笑。
当年的邵家是保护神,是先驱者,现在的邵家是死神,是旧时代的囚笼。
“原来,在这个家,我才是多余。”
当天夜里,邵勤夏在母亲的哭嚎和兄长的怒吼中自请离族。
此后他四处流浪,再也不曾归家。
三十岁,他到了南州,在那里遇上一个温柔如暖阳的姑娘。
他在见到那姑娘的那一刻,不知为什么突然流下泪来。
那姑娘慌了,手忙脚乱地用手帕给他擦泪。
“你哭什么呀?喂,你叫什么?”
“我叫……邵鹤。”
随后邵勤夏改名邵鹤在南州住下,结婚生子,再然后,他失去伴侣、亲子,独自守着邵星束,守着青年时的无力与苦楚,守着后来尝到的甘甜与幸福,度过每一个凉夜。
第15章
邵鹤开始说的时候,日正当空,当他说完,夜色已深。
这事邵鹤已经回忆过许多遍,他眼中没有怀念,也没有愤慨,只是一片清明。
邵桐在听到邵鹤说邵家杀人的时候,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邵星束听完后,在沈飞乔的搀扶下,走到邵鹤身边。
“我都知道了,阿爷。”
“你会遇到这些事,都是你那些没见面的亲戚惹的,原本还想瞒着你把事给抹了,可他们还是找上了门。”
邵鹤心疼地看着邵星束,虽然邵星束的胸口上连点破皮都没有。
“那他们对您动手了吗?”
邵星束眼睛斜瞄向门口,邵桐低头认真地看着地板,好像那上边贴着他所有的储蓄卡。
“没有,邵从越找了别人,想把我困住。可惜……还差点。”
邵鹤想起那诡异的能力者文世,虽然他直接把门全毁再斩了文世一刀,但总觉那人身上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邵家规矩严,就算我已经离开,他们也不敢对我动手。”
“我没规矩,”邵星束抬手轻点自己的心口,那里已经长出了新的核,“我敢。不管谁来,谁欺负阿爷我就揍他们。”
邵鹤看着这已长成大人模样的孙子,竟然第一次有些说不出话来。
“您要哭了吗?”邵星束坏笑。
“怎么可能!”
邵鹤嘴上这么说,嘴巴却已经紧紧憋起来,似乎在努力抵抗泪意。
“哦,我还想问,您知不知道邵春渊是谁?”
那个在他的长梦里,领着他走过一地波光,赠予他烛台与星光的人。
“先祖?”
邵桐诧异抬头,这个一般只出现在族谱和祭祀里的名字,居然在从未回过邵家的邵星束嘴里说了出来。
“你见过他了,”邵鹤却不意外,“他给了你什么?”
邵星束悄悄在邵鹤耳边耳语,邵鹤不免惊讶。
“这么大方?!不过……你确实是个好孩子。像站在那边那个谁,能力等级低,又不乖,就见不到了先祖了。”
邵桐看着邵星束与邵鹤打哑谜般你来我往,不由有些好奇地凑上前,却被邵星束瞪了一眼。
“别过来!我还没原谅你!那支箭要是我没挡住,你就射中他了!”
邵星束指着沈飞乔,听着邵星束这句话,沈飞乔骤然柔和了眉眼。
“我当时只是想……射他的肩,让他就算参赛也不能发挥实力而已,谁知道……”邵桐虚弱反驳。
“那还是我的错。”邵星束神色淡淡。
“对不起!其实我就是坏!”邵桐跪地。
“不必原谅他,现在就扭送派出所吧。”沈飞乔暴击。
“喂!你刚才还说想让我和你一起参加天莱!”邵桐跳脚。
“我没说过。”沈飞乔撒谎。
邵鹤则转头拍拍邵星束的手臂。
“没想到还真被邵从越说中,你继承了不得了的能力。高兴吗?”
“……一开始有点别扭,和难以接受。过了一段时间,就有点茫然,”邵星束靠在窗边吹着夜风,“我把自己原初的超能力洗掉,现在却得来了更强力的能力。”
“您坚持了几十年,我也……不想行了歪路。”
邵鹤点点头,随后把邵桐叫了过来。
“邵从越要来南州了吧?”
“……啊,是。他来的话,应该会亲自来拜访您。”邵桐点头。
“行,明天医生检查过没事我们就出院,星束,家里的练功房你去看看吧。我们家这超能力,言传身教是教不了的。”
邵星束点点头,只是他听到邵从越的名字后,隐约觉得有点耳熟。
仿佛在以前的轮回里,天莱大赛上他的名字也时常出现,但因为邵星束只顾着无所事事,胡搞一些有的没的,赛场不怎么去,也不知道那人的实力。
想来……应该厉害吧。
津京市,河光机场。
一个染着一头粉发,戴着眼镜,穿着一身粉色连体衣的少女坐在半身高的行李箱上,望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
“阿照!老大什么时候来?飞机都要起飞啦。”
少女抬起脚丫踹了站在身边的腿长肩宽的西装男一下。
东照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日照之下皮肤白皙五官俊秀,眼裂狭长,居高临下藐视少女的样子,斯文败类气质尽显。
“颂雪,脚印给我擦干净,老大已经开私人飞机走了,不会来。”东照继续低头看书。
名为颂雪的可爱少女嘟起嘴,抬脚又是一串连踢,直到把东照一条腿的西装裤都印上脚印才停下。
“为什么老大不带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东照叹气,把书塞到颂雪嘴里,自己把裤子拍干净。
“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有洁癖,他的飞机只有他和他的兔子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