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看了眼,是他的手机在响。
这个电话来得突然,却刚好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谢屿把酒放下,说了句“我去接个电话”,转身走出了店门。
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他妈,谢屿一出门,便接通电话。
“谢屿。”电话那头他妈声音让他情绪莫名一松。
“妈,什么事?”谢屿一边说话,一边沿着马路走。
“中秋节你们学校放假了吗?”林女士问。
“放了,放三天。”谢屿说,“要我回京市看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他才听到他妈开口说道:“不了,中秋你不用过来,十一也不用。”
谢屿停下脚步,抿紧了唇角,没有说话,他在等他妈解释。
林女士却迟迟没有开口,好久之后才缓缓道:“没事的话,我就把电话挂了。”
“妈,”谢屿喊了一声,紧紧地捏住手机,“是爸不让我回来,对吗?”
“小屿……”林女士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着用词,“你现在不适合回来。”
谢屿总算听明白了,嘴角划过一个近乎嘲讽的笑容,“我知道了,我过年再回来。”
“过年……”林女士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谢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他站在马路边上,他知道转身往回走是他们聚餐的饭馆,可他却没了继续前行的动力。
他一直以为自己看得很开,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只是他以为。
没有什么比“你现在不适合回来”这一句话更叫人心寒。
他可以不在意他爸的看法,他可以无视他爸的“不让”。但是他无法接受他妈的“不适合”。
林女士的“不适合”永远是站在他爸的角度,站在她三从四德的教养上。
不是他爸不让他回来,是他妈不想他回。
谢屿感觉有一股气儿堵在胸口,涨得心发慌。嗓子是疼的,脑袋是疼的,五脏六腑都是疼的。谢屿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情感上的痛,哪些是感冒引起的痛。
所有的痛汇集在一起,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屿站在原地,不知道往哪里走。好像哪里都走不通,哪里都不能走。直到周巍出现在他的面前。
谢屿看着他,没有说话。
周巍也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将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
谢屿低头看过去。
是一个月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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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一个蛋黄味的月饼,不知道周巍从哪儿抓来的,谢屿捏在手心,感觉有些发烫。
“进去吗?”周巍看着他道,“陈阳他们还在里面等着。”
谢屿垂着眼睛盯着手里的月饼,低低地嗯了一声。
走了几步,谢屿忽然开口问道:“这个月饼你从哪里拿的?”
“餐馆老板给的。”周巍慢下步子,和他并排,“喜欢吗?”
“不喜欢。”谢屿说,“我喜欢莲蓉味的。”
周巍伸出手,在他面前摊开掌心。
谢屿睨他:“干嘛?”
周巍说:“我再给你去换一个。”
谢屿把月饼揣进兜里,“不换。”
“真不换?”
“你烦不烦。”谢屿闷声道。
周巍轻轻笑了下,收回了手。
谢屿窘迫地加紧步伐走进餐馆。
陈阳看他俩回来了,捧着两罐酒,一人送上一罐,“说好了啊,别想着找人代酒,偷跑也不行!”
“早知道我刚直接走得了。”谢屿玩笑道。
“晚了!”陈阳笑着嚷道,“现在没机会了。”
“行。”谢屿拿起酒,一口抿尽,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酒灌进喉咙里,有些呛,也有些烧,胃里升腾起来的那股不适感,刚好烧灭了那些杂七杂八的情绪。
赵志华吼了一声:“爽快!”
陈阳瞪了他一眼,狂使眼色。没见着周巍脸都黑了么!还瞎凑热闹。
不知道赵志华是喝上头,还是怎么了,硬是没读懂陈阳的眼神,不怕死地又递上一罐,“来!谢屿我们干!”
谢屿接过酒,扣开拉环,和赵志华碰了碰,“来!”
陈阳瞄了一眼旁边的周巍,压低声音道:“你就这样让他喝?”
周巍抬手,也给自己灌了一口,淡声道:“算了,他现在心情不好。”
陈阳:“啊?刚刚不是好端端的么?”
周巍叹了口气,他刚在谢屿出去的时候,跟着出去了。当时主要是怕谢屿他突然走了,没想到却意外听到了他和他妈谈话内容。
周巍垂下眼睑,眼底的情绪藏在一片阴影里,道:“中秋他不回家,就让他喝吧。”
陈阳瞬间脑补了一万字小说,什么留守儿童、背井离乡、单亲家庭、父母双亡都转了个遍,登时同情心泛滥成灾,眼泪汪汪地朝谢屿举起酒,道:“谢屿,我敬你!敬你……是条汉子!”
谢屿:“?”
周巍:“……”
赵志华连着陈阳一起发疯,周巍后来有心拦也拦不住。几罐下去,菜还没吃多少,人就被灌晕了。
周巍把摇摇欲坠的谢屿拉进怀里,挡住了赵志华的灌酒,“行了,已经醉了。”
赵志华不尽兴地嘟囔了几声,见人的确是已经倒下来,只好偃旗息鼓地收了酒。
吃完饭,快要散场的时候,陈阳也喝醉了,脸上两坨红晕赛过高原红,整个人歪歪扭扭地趴在赵志华肩上。
赵志华扒拉了下陈阳,又抬眼看了下瘫在周巍身上的谢屿,问道:“周巍你送谢屿回家吗?”
陈阳那个醉鬼口齿不清地在一旁跟着鹦鹉学舌:“周巍你送谢屿回家吗?”
周巍:“嗯。”
赵志华问:“要我帮忙吗?”
陈阳虽然醉狠了,但是身体反应还在,直挺挺地起身,一边晕头转向地扶着赵志华,一边捋直舌头道:“要我……我帮忙吗?”
“……不了,”周巍调整了一下谢屿的姿势,“我送就行了。你送陈阳吧。”
赵志华哦了一声,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憋红着脸说出了口:“你别把人带回去了啊。”
陈阳绕着舌头,跟着学:“你别把人……带回……嗝!”陈阳打了个酒嗝,酒气散了散,似是恢复了点意识。他看了眼赵志华,又转头看了看周巍,顿时一脸了然地大幅度晃着脑袋。然后他蓦地一把扯住赵志华的衣领子,喊道:“周巍就把人带回去怎么了!凭什么不能带回去?!”
赵志华被喷了满脸唾沫星子,都顾不及反驳什么,抹了一把脸对着喊道:“我操!陈阳你有病!?”
“你才有病!”陈阳吼道。抓了衣服领子他还嫌不够,又上手揪着赵志华耳朵道:“现在!马上!送老子回家!”
“我操!痛痛痛痛痛!松手松手松手松手!”赵志华疼得嗷嗷直叫。
“送不……嗝……送我?”
“送送送!陈阳你个逼赶紧松手!老子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
陈阳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被陈阳这么一通胡搅,赵志华彻底把周巍和谢屿的事儿抛到脑后。他生怕陈阳这个逼半路自导自演地碰个瓷倒地不起,跟扶老奶奶过马路似的,搀扶着把人回家。至于周巍和谢屿怎么回家,回哪个人的家,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周巍不是第一次带谢屿回家,驾轻就熟地把人捞在怀里,然后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
小区大门口那儿吊着一盏老旧的灯,影影绰绰地氤氲着一团暗黄色彩。越往小区里走,搓麻将的声音越大,由远及近,掺合着热闹的人声。
周巍走到楼梯口,正要背着谢屿爬楼梯,他老妈突然从某个麻将桌前探出头来,朝他喊道:“周巍,你带朋友回来了?”
周巍停下步子,应了一声:“嗯。”
“你们都吃了吗?”
“吃了。”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他妈把头缩了回去,估计去看牌了。
“不用管我们。”周巍扔下这话,背着谢屿大步走了。
周巍把人放到自己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毯后,便转身去了厨房。
在厨房里忙活了大半天,才端着两个碗出来。周巍把碗放到床头柜上,弓下腰,俯身拍了拍少年,低唤道:“谢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