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却青山+番外(8)

这般想着便没那么立马去见他不可了。

强迫着自己午休了会,睡得也不够实,倦倦地拿了本书下楼,和敏雯一同坐在沙发上。

她刚选了个合适的竹弓钉了帕子,大抵打算绣花,我便在旁边给她念书,这次不是《秋兰赋》了,是高深甫的《四时幽赏》,讲的是江南那边的风光。这本不知是谁亲誊的,还用金线穿紧了放在书架一侧。

敏雯却说,三爷喜欢的书都会让下人特地用金线穿一遍,存的也有些宝贝着。

我略一思忖,好像架子上是有那么几本,只也确定《秋兰赋》没有这般待遇。是了,他并不倾心于我,大抵也不中意袁子才的这篇小赋,实属寻常。

记得那时我朗声读着,想着寒生在家,但凡走到了楼上的廊子里,也听得到,他能听一听我的声音就是好的,能记住最好。

片刻后茶已经喝了整盏入喉,隐隐听到了脚步声,那声音太轻,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走神间便读错了。

“一望上下,碧云蔽空,寂寂撩人,绿侵衣袂。落花在地,步蹀栈红,恍入香霞堆里,不知身外更有人世。”

寒生的语气有些沉,自背后传来惊到了我。

却也算是主动搭腔。

“步蹀残红,哪儿来的栈。”

我略微红脸,蓦然回首朝他笑笑,那刻的感觉,便是天地万物都值得。

——贞吉书于民国五年八月三十一」

第7章前世

贞吉不大爱笑,平日里净是收敛着的端正模样,刚刚那一霎那平添了好些心思,想到了敏雯曾说她笑起来好看,教她应该多笑笑才是。因为开心,便笑得自然不造作,谢蕴也忍不住一愣,为那份入目的灵气触动。

顿了顿调转了目光说道:“还未出嫁,别笑的这么不加遮掩。”

他手里提着茶壶,显然是懒得使唤人,就自己下来添水,贞吉把书捧在怀里跟上,在身后问他:“敏雯说我笑出来好看,难道她诓我的?”

谢蕴有些不想回答,她那样子岂止是好看,任个男人看了也要觉得心动。眼看着贞吉跟在他身后都上了楼梯,敏雯还在沙发坐着,仔细绣她那张帕子。

“是诓你的。”他这么回答。

贞吉那张脸又收了回去,静静地跟着他,直到书房门口,他今日穿了件长衫,样子很是素净儒雅,“你跟着我作甚?”

她微微仰头看他,“皖南的战事停了。”

“我自然知道。”就是他调的军令。

“哥哥问我何时回南京,你想我回去吗?”

谢蕴避而不答,只说:“不定随时又要打,你再等等,我同叔父兄弟们还得再议。”

他刚习惯了家里多出来这么一个人,虽惹他气过,总体还算得上安生。再者谢蕴说的也并非假话,军中的事情并非他一人独大,早些年谢家搞军阁,决策上他难免会被些老顽固掣肘,他们如今主战,不战不休,谢蕴主和。

当晚赵巧容醉酒,倒回来有些早。谢蕴那会子靠在椅子上小憩,有些沉便没听到赵巧容上楼,让她带着难闻呕人的酒气进了两人的卧房。

至此沉了一天的脸色愈发黑了几分,平日里赵巧容喝了酒他都是遣她到客房去睡,今日却被她钻了空子。遂让王妈把书房的卧床整理一番,打算将就睡在那。

一通声响惊扰了玩香的贞吉,她前几日翻书看到了苏东坡记的方子,随手调了个“二苏旧局”,闻声便出去看。不碰烟酒的人对这些味道一向敏感,臭得贞吉直皱眉。

回到桌子前正要装调好的香,灵机一动想到了个找谢蕴的绝佳由头,又去柜子里拿了之前给他熏香用的金猊,装好后提着去敲书房的门。

谢蕴应答,“进来。”

看着她拿的东西,桌案前的人面色没多大变化,他这书房里眼下可是半点熏香的味道都没有了。

因那之前冷脸的小丫头从此没给他熏过安神香。

“你又来做什么?”他故作严肃。

“新制的香,给你熏一下。”

“安神的?”

“寻常的。”

“那我不用,姑娘家的东西。”

“明日补给你安神香,今天这个是散味的。”

谢蕴便没再说话,手里不知拿着本什么书,翻看得仔细。

贞吉俨然成了他谢蕴的侍香童子,夜深露重的初秋,她认真的把他书房里熏了个遍,谢蕴逐渐觉得再闻不到赵巧容带回来的酒味。

后来熏的直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那合香味,又冷了脸催她回去歇息。她杵在桌对面,憋了半天才问出口:“今日怎的大清早就不快?我听到你声音了。”

她是真的关心他,谢蕴明知,却还是围墙高筑,“军中的事情,你不要打听。”

“那你现在可好些了?”

“都夜里了,哪来那么大的气。”

最后她执着金猊出门,红木门将将合上,谢蕴早移开了目光,她又探出个头,神叨叨地小声说。

“我明日来给你熏安神香。”

他眼睛专注在书上,微不可见地“嗯”了声。

贞吉又说:“后日也来,你别锁门。”

明知他不会锁门还要提,谢蕴没来得及再敷衍着嗯一句,她倒是彻底没影了。

留了一室的香,渲染着又是沉檀二者味道更浓,眼前的书停留在空页,久久未翻。

第二日谢蕴起早,他被那股香浸得睡不安生,眼下倒不是去军营,前些日子来北平的族叔现下要启程回东北,他理应送送。

赵巧容自知昨晚上喝蒙了酒,忌惮谢蕴,特地跟着下人一起进了书房,帮他穿衣系扣。

却不想闻到了他床笫间好大的香气,柔生生的沉香尚且萦绕,一看就不是男人熏的。她跋扈惯了,婚后虽然夫妻之间不大亲昵,谢蕴到底也还算纵容。

这下子借着丫头婆子们都在,愈发人来疯,叫嚷着他定是有了女人,被谢蕴沉默着推搡到一边自顾闹去。

大清早就成了一个黑脸一个哭脸的局面,楼上廊子里都听得清,贞吉问了敏雯知晓个大概,心头有羞耻、有窃喜、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避了下楼用早饭,悄悄回到自己的卧房。

「与寒生真正相互交心,是那年北平的秋日初雨。

我一直以为,凡万事万物都随着红尘翻涌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唯有同“初”字有关,在不论前途为何的日子里都会寂然生辉,是苦涩长河中的一抹赤金残阳,其中承载着的记忆时时提醒着我:你应当为了这些好好活着。

那时皖南已经又开始打仗了,安生不过半月,北平的街上也时时戒严。寒生忙了起来,他大抵同军阁的那些族叔兄弟们意见不同,每每回来大多寒着个脸。

北平降下秋雨,冷得不同于南京,亦早于南京。

七点钟,我被窗外哭嚎的风惊醒,看着司机在打扫车子,赶忙梳洗下楼,还是没赶上跟他说句话,车子开过水门汀,他出去了。

留下沙发上搭着的一抹蓝,幽幽冷清的靛蓝,是他防雨的军装大衣,忘在了家里。外面的天阴沉沉的,显然是要下雨,我没时间细想,恰好赵巧容尚在安睡,便拿上大衣坐另一辆汽车跟着去了军营。

寒生去了九岭镇那处驻扎点,谢宅的车牌畅通无阻地开了进去,当时已经落了雨点,越下越大。他听人报过信,谢钦撑着伞,周围皆是军装士兵,迎了出来。

我冒着雨下车,抱着他的大衣跑了过去。

寒生脸色很冷,质问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谢钦使眼色给手下,很快我头顶不再落雨了,虽然已经湿得彻底。

“你忘记带这个,我瞧着定要下雨,给你送来。”

那瞬间他看我的神色复杂,凑近了几步,脸绷得很紧。直到无声接过了大衣,天上降下脆生的雷,我只穿了件单层的襟子,再加一件开衫,忍不住瑟缩了下。

他沉沉开口:“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我知道,前一句是问我,后一句问他自己。

——贞吉书于民国五年九月二十」

那天的后来,她在谢蕴单独的洗漱间冲了个澡,而初秋刚至的时节,他生了个炉子,亲手给她烘干一身的湿衣。

姑娘家的浅色衣料,柔软芳香着被他抓在手里。贞吉洗完了,裹着他的大衣坐在旁边等,一言不发。

谢蕴怔怔出神,想到从未有人对他这么挂心。算起来与他最亲近的是谢钦,却因为都是男人,也没有这么细致。而赵巧容只顾自己享乐,当然他也不会关注赵巧容如何,两人冷淡着相敬如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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