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琮伸手挑起一块豌豆黄,再配上了一盏菊花茶,甜而不腻,沁香扑鼻,味道不错。
瞥见白芍支支吾吾的模样,陆琮又看了眼容玖:“到底是奉城的点心好吃,不知是哪一家的铺子做的?”
容玖看向了白芍。
白芍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是章家派人送来的。”
“大姐姐?”
“是章家二公子。”
啪嗒,容玖手中的桃花酥没拿住掉在了桌子上,忽然眼皮抽了抽,只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才好。
陆琮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容玖,容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后脚脖子蹿出,直奔脑仁,缩了缩脖子。
“章家二公子倒是有心了,这三道点心味道属实不错。”
容玖听着陆琮不冷不热的语气,莫名心尖儿发颤,紧接着白芍道:“姑娘,章……章家二公子亲自送来的,此刻就在门外候着。”
陆琮闻言心口有股子怒火中烧,为了来一趟奉城,累死累活抓紧处理手中的事儿,不眠不休的赶路,到头来却是这么个结果。
“我乏了,进去躺一会。”
陆琮将一盏清茶灌入腹中,忽然觉得这茶味道有些苦涩,缓缓起身,一只手束在后腰处直奔后院,坐在窗户前的贵妃榻上,褪了鞋袜,一只手束在后脑处,半眯着眼。
容玖眼皮跳的厉害,许久道:“请进来吧。”
“是。”
片刻后,章家二公子章如扬笑着进来。
文质彬彬,仪表堂堂,看上去莫约十六七岁,略有些拘束的站在桌子前。
“人模狗样!”陆琮瞄了一眼便闭上眼。
“贸然打搅还请八妹妹莫要见怪。”章如扬冲着容玖拱手,容玖摆摆手:“章二公子客气了
。”
“原本今日是大嫂来探望八妹妹,我那小侄儿哭闹不止,大嫂无暇抽空,正好我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八妹妹可有什么缺的?”
章如扬两耳涨红,望着容玖的眼睛里满是光亮,时而有些害羞,两只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反反复复。
窗下之人嗤笑,翻了个身,一只手撑着脑仁,也没了睡意,目光时不时在两人身上流转。
容玖恍然:“多谢章二公子,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两人聊了足足半个时辰,有说有笑,眼看着还没有结束的意思,陆琮伸了个懒腰,一脚踢在窗台上,发出砰地一声。
“什么声音?”章如扬问。
容玖蹙眉,斜了眼白芍:“闲来无事屋子里养了一只猫儿,许是猫儿不慎撞到了窗户,去瞧瞧。”
“原是如此,那八妹妹可要注意了,畜生终究是畜生,可莫要弄伤了你。”
白芍进屋,只觉得背脊凉飕飕的,冲着陆琮笑都笑不出来。
“没伤着吧?”容玖问。
白芍回眸冲着容玖摇摇头:“没。”
“砰!”又是一下。
章如扬好奇的探过脑袋望着屋子,缓缓站起身:“去年我那小侄儿也养过一只小宠,能否让我瞧瞧?”
“多谢章二公子好意,只是我养的猫儿脾气有些坏,见不得生人,许是我平日里骄纵的厉害,回头我好好教教他。”
听容玖这么说,章如扬只好讪讪的收回脚步,连连点头,正要坐下,容玖道:“章二公子,今儿时辰也不早了,就不多留了。”
章如扬愣了愣,随即慌乱的站起身冲着容玖起身告辞,容玖命人相送,转过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不知为何手心沁出不少细腻的汗,深吸口气,抬脚入了屋子。
陆琮斜靠在塌上,手里拿着平日里容玖看的书,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是疲惫了?”
陆琮扣下书,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许是刚才吃多了甜腻之物,略有不适。”
容玖蹙眉刚才见他还吃的欢快呢,又念及他时常来探望自己,吩咐白芍去熬些米粥来。
“陆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若是不得空便少来些奉城吧。”
本是一句话关怀的话,听在陆琮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陆琮勾唇:“你当真如此想?”
想着刚才章如扬温文儒雅的模样,陆琮心里仿佛是窝着火,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没良心的少女。
“京都奉城相隔甚远,陆大人实在没必要亲自来一趟,若事耽搁了陆大人的差事,我可就是罪过了。”
陆琮忽然坐起身,支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略带笑意的看着容玖:“季容玖,你该不会正打算一辈子都留在奉城吧?”
“有何不可?”
“你的父母双亲可都在京都。”
“若得空会去瞧。”
“当真能丢下季家不闻不问?”
容玖蹙眉,季家旁人不说,李氏待她如珠如宝,着实是付出了真心,如若不然她才不会管季家。
陆琮似是看穿了容玖的心思,眼中笑意加深:“章家已经娶了季家大姑娘,章家二公子注定痴心错付,京都那边不会应允此事。”
就是天王老子来,他陆琮第一个不同意!
“你又在浑说什么,章二公子不过是替我长姐来瞧我。”
陆琮嗤了一声。
容玖横眉冷对斜了眼陆琮,只觉得他不可理喻,这两年与陆琮相处颇多,渐渐的胆子也大了
,干脆扭头就走。
陆琮被气的心尖儿隐隐作疼,这会子连脑仁也嗡嗡疼的厉害,又是老毛病犯了,谁瞧她一
眼,陆琮便多提防谁。
“大人,咱们何时上路?”岸白大着胆子站在窗边问。
陆琮起身,任由小姑娘生着闷气,实在不放心离开,得了,怪他嘴欠,没事瞎招惹什么。
“人去了何处?”
“八姑娘似是去了小厨房。”
陆琮忽然乐了,一扫心中阴霾,窗外岸白清楚的听见了笑声,一时更是摸不着头脑,怀疑自己听错了。
“夜里再走。”
“是。”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容玖端着一盅补汤进来,娇嗔瞪了一眼陆琮,陆琮也不恼淡笑着坐在了容玖身旁。
“喝了就上路吧,别耽搁了。”
“就这么急着撵我走?”陆琮打开了食盒,一股子香气扑鼻而来,里面放了不少药材。
还知道疼人,不错。
容玖不语。
陆琮道:“夜里就走。”
“这么快?”容玖惊讶,下午才来夜里就走,这才几个时辰?
陆琮眼中笑意更深,故作哀叹:“实在忙的抽不开身,京都杂事繁多,再过些日子皇帝就该亲政了,更抽不开时间了。”
皇帝亲政?
也是,今年皇帝也十四岁了,容玖两辈子都没有见过亲弟弟一面,说起来还有些遗憾。
“早就听说皇上身子骨不好,是打娘胎里带来的毛病,也不知如何了。”容玖问。
陆琮喝汤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容玖并未搭话,只道:“你若悄悄回了京都,我定然给你安排妥当,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也能日日在眼皮底下看见你。”
“那算什么事儿,我堂堂侯府嫡女,日后若是被人发觉还怎么做人?”
容玖没好气瞪着陆琮,陆琮转念一想自知说错话,也不浪费容玖的心意,一股脑将剩下的补汤喝了干净,容玖见状脸色这才缓和。
“你心里有个数儿,在奉城能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宫里那位不可能容忍你一直留在此地
。”
容玖不语。
夜色渐黑,两人一块用了晚膳,陆琮心中不舍,就为了待几个时辰连夜快马加鞭赶路,图什么?
还不是图人家冲着他抬头一笑?
别说来回奔波,就是要了半条性命,陆琮也甘之如饴。
跨上马背一咬牙甩下鞭子一骑绝尘,又踏上了回程的路,身影转瞬即逝淹没在黑暗中。
一个时辰后陆琮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彼时,天空忽然响起一道烟火,转瞬即逝。
“大人,是奉城的信号,出事了。”
陆琮倏然一惊,侧马返回,似是疯了一般抽打马背,马儿吃痛嘶鸣跑的更快了。
……
“白芍,咱们怎么办?”容玖望着四面而来的大火,眼皮跳的厉害,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白芍的衣袖。
白芍挡在了容玖身前,眼前一阵阵发晕,咬着牙撑着:“姑娘莫怕,奴婢会护着您。”
容玖被呛的直咳嗽,用帕子掩鼻,心里发慌,也不知是谁要害她,院子里竟一个奴仆都没有,果真应了那句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