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不伤,但不吉利。
走到村口的大芒果树下,遇到早就等在这里的村里人。昨天晚上,同去东莞的人就约定了一起出发的时间。
有人早早等在这里,也有人还没到。
初春,天气有些凉,雾水有些大。大家一起坐在芒果树下聊天,说的都是希望今年赚更多的钱。
很快,人齐了,一起出发。
一边走一边说话。
旁边的山林黑漆漆的一片,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坐上车,闻着浓浓的汽油味,黄话茹头晕想吐。第一次坐这种长途客车,感觉气味很难闻,不其然的晕车了。
陈楼上打开车窗,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块姜来。没有刀,直接用口咬下一块来,然后在黄话茹的太阳穴上、额头上,用力的擦了擦。
黄话茹拿起姜块放在鼻翼两边闻,整个人无精打采,软绵绵的,也不敢说话,好像张嘴就会立刻吐出来。
黄话茹也没想到一向强壮的自己竟然会晕车。
“靠着我睡一会。”看着脸色青白的黄话茹,陈楼上也很担心,怎么办?要三十多个小时呢。不晕车的人都觉得辛苦,更不要说晕车的人。
黄话茹摇摇头,“你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黄话茹瞪眼,难怪陈小五总说她爸是‘木头’。不过,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说小五吧。我觉得小五聪明得不像个孩子......”
“呕。”黄话茹眼泪都出来了,一手捂住嘴,一手拿出上车时候发的塑料袋
陈楼上拿过塑料袋,打开,放在黄话茹嘴边,“吐吧。”
“呕。呕。”
好难受。
比怀孕的时候还要难受。
吐了一场,总算舒服些了。
但人却更无力了。
怕吐,一路上三十多个小时不敢吃任何东西。因为怕路上要上厕所,不方便,也不敢喝一口水。
等到东莞下车的时候,黄话茹已经像一棵晾干的青菜。
无力的蹲在路边,看着因为建设而尘土滚滚的城市,看着车来车往,黄话茹觉得陌生而又无助。
胆怯。
害怕。
担忧。
等等的负面情绪浮上心头。
此时的他们都没有想过,此后的二十多年甚至三十年,夫妻两人都会在这里打拼,甚至扎根。此时的他们也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里也会成为他们的家。
“是不是很难受?”陈楼上满眼担忧,只恨自己不够强壮。因为黄话茹比他更高大,更强壮,所以即使他想要把黄话茹背回工地也是有心无力。
背不起,抱不起,只能撑扶着。
黄话茹摇摇头,“没事。饿了。”一路上不敢吃任何东西,饿得头晕腿软的。黄话茹看一眼蛇皮袋里煮熟的红薯,早就已经凉了,不想吃。
在出门前,婆婆煮了一锅红薯给他们装上,让他们在车上吃。但黄话茹也晕车吃不下,所以剩下不少。
“红薯已经馊了。”陈楼上把蛇皮袋里的红薯拿出来,用力闻了闻,“好像馊了,好像没有。”
现在的天气还比较凉,按道理说不会这么快馊掉。但车上的人怕冷,把车窗关的严严密密的,车厢里比较闷热,红薯馊掉也不奇怪。
“算了。不要了。”陈楼上咬咬牙,把用塑料袋装着的几个红薯扔进垃圾桶里去,“我们去喝粥。车站附近有一家粥店,宝阳镇的人开的,价钱便宜分量足。”
滚热滚热的粥,最适合下车喝。
如果只有陈楼上一个人,他即使饿着肚子也舍不得喝五角一碗的白粥,更不要说是一元一碗的瘦肉粥了。
但带着老婆,肯定要吃好一些。
他不能给她买金耳环,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但一碗肉粥还是买得起的。让她跟着他出来打拼,就是他无能了,总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第5章农民工夫妻
在东莞,在工地,不止他们一对农民工夫妻,还有很多很多。就是和他们同一个工地的,也有不少。
有人在外面租一间平板房,大概五十元一个月,算上吃饭和其他的日用消费一个月差不多花掉一百多。
如果吃得好一些的,差不多要花掉两百。
当然,也有一些更便宜的房子,但安全上总会差一些。例如三十元一个月的地方,住的人很杂,环境很乱,即使是凉个衣服也提心吊胆的怕被别人收了去。听说,脱在门口的鞋,也会被人偷走。
小偷小摸,防不胜防。
所以,很多人宁愿住在工地上,简陋一些,也不会贪图便宜租住在乱糟糟的地方。
黄话茹和陈楼上选择住在工地。把几张木板铺在地上,然后再铺上从家里带出来的稻草席,扯一块花布当床帘,就成了最简陋的床。
一个小锅,两只碗,两双筷子。
这就成为了他们在东莞的第一个‘家’。
在他们的不远处有另外一对夫妻,同样的操作,同样的简陋。
因为这一片大部分都是从宝阳镇来的,认识的人不少。站在工地门口,就能老乡见老乡。
陈楼上带着黄话茹去找包工头登记上工,因为黄话茹是女人,包工头建议她先登记小工。工地的女人大部分都是小工,除非一些特别能干的,才会和男人一样干大工的活,拿大工的钱。相对大工来说,小工的工作量更小一些,工资也更少。
黄话茹觉得自己能干大工的活。
“这样,你先干一天小工,然后再试三天大工,有本事就拿大工的钱。”建筑工地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想要多拿钱,就要有相对应的本事。
拿多少,就付出多少。
其他妇女不想拿大工的钱?谁嫌钱烫手?
不过是没本事而已。
黄话茹比陈楼上更能干,拿大工的钱当然没有意外。
夫妻两人吃住在工地,剩下的钱全部存起来。工地的人笑话他们夫妻抠门,他们打呵呵‘要给家里的孩子赚学费呢。’
干活最拼命,吃穿最省,陈楼上和黄话茹夫妻成为那一片工地的‘拼命夫妻’。不过,大家也知道他们家有好几个孩子要养,要读书,正是花钱的时候。
现在这个时候,谁都在拼命的赚钱,就想着多赚钱,多存钱。
穷怕了。
宁愿苦一些,也要多存钱。
当然,有人笑话,也有人佩服,但不管如何,黄话茹和陈楼上夫妻都不在意。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搬砖赚钱。
他们白天上工,中午或者傍晚就利用休息的时间搬砖赚钱,总之就忙。
这天,吃过晚饭后,天色还早。黄话茹和陈楼上夫妻带上挑砖工具,开始挑砖。挑砖是按照楼层的高度来算钱的,楼层越高,价钱就越高。
挑得越多,赚得就越多。
“啊。”黄话茹放下肩膀的扁担,坐在砖块上,双手捧着左脚,只见脚板上正插着一根生锈的铁钉。
“这铁钉,谁乱扔?”黄话茹要被气死了。
呼呼。
好痛。
黄话茹皱着眉头,气得想要骂人,伤了脚要好几天不能干活了。不能干活就不能赚钱,这一天天浪费的都是钱。
想到钱,突然脚不痛了,心痛。
“怎么样?”陈楼上急急地放下扁担过来,双手捧着黄话茹的脚,倒吸一口凉气,“是不是很痛?”
他们平时穿的都是从家乡带来的稻草鞋,没有任何的防护作用,所以他们干活的时候都会很小心。
当然,包工头会建议他们买塑料鞋,建议大家在工地的时候穿塑料鞋或者是解放牌布鞋。但两三元一双的塑料鞋或者布鞋,不到一个月就坏了,大家怎么舍得买?还不如买几斤肉补一补呢。
所以,在工地穿塑料鞋或者布鞋的人很少。
“很痛?”陈楼上小心翼翼的把黄话茹脚上的稻草鞋脱掉,轻轻的,就怕不小心碰到脚上的铁钉。
虽然刚踩到的时候,黄话茹就放松了脚,铁钉子只入了三分之一,但看着还是触目惊心。特别是铁钉已经锈迹斑斑。
陈楼上皱着眉头,想了想,“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浪费钱。不用,拔掉,然后涂上双氧水消毒就好。”黄话茹当然不愿意去医院,在她看来,医院就是烧钱的地方。
他们好不容易存一些钱,当然不能去医院浪费了。
陈楼上坚持去医院,“要打破伤风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