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过来的人不少，大家都想要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看看，看看陈白羽的亲爸，然后看看长城。
就连身体不是很好的大叔公也要过来。
大叔公说，现在不过来，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人老了，就不想离开家乡。
如果不是陈白羽说都安排好了，大叔公和大叔婆还不一定愿意出门。
“嗯。”虽然在大唐农场生活了几十年，但黄知然对农场的人一向冷漠疏远，很少和大家打交道。
即使是陈白羽的家人，黄知然也很少来往。
“住哪里？”陈白羽现在住的是陈辉年当年在京都大学附近买的公寓楼，本来还算宽敞的。
但祈远和李白还有黄知然相继住了进来，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让他们住顾家，肯定也是不方便的。
“我租住了两间房，够住了。”本来陈白羽是想要买的，但刚好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用在买地上了，手头有些紧，只能暂时搁浅买房的计划。
虽然她毕业后要会农场，但现在买，到毕业再出手应该也能赚一笔。
听到陈白羽说安排好了，黄知然也没有再多问，准备出门。
“干爸，你准备去哪？”
“我去看看宋老爷子，也是时候去和他打个招呼了。”黄知然眼神平静，眼睛里没有半点报仇后的快意。
黄知然带着陈白羽来到宋家，曾经热闹的宋家变得冷冷清清。
年轻的一辈正在寻找出路，东奔西走，惶惶不可终日，看不见未来。
像极了曾经的他。
曾经的他也这样，带着满心的仇恨走向未知的未来。一路上，满是荆棘和坎坷，他走得跌跌撞撞。
黄知然站在宋家门口，想起曾经的自己，想起去大唐农场路上的自己。那时候的他，剩下的只有满腔的仇和恨，想的就是怎么报仇。
“报应，总会来的。”虽然迟了些，但他不介意。
相信泉下有知的家人也不会介意的。
宋老爷子正在书房了，苦想能救儿子孙子的办法。让他绝望的是，根本就没有办法可想。
已经被阻断了所有的路。
本来，宋老爷子也是要被带走的，但最后还是被允许留在家里休息，有需要会有人过来找他谈话。
一是看宋老爷子身体不好，法律也不过人情，愿意网开一面，给他最后的体面。再加上，上面有人为他说话，给了宋老爷子周旋的时间。
只是很可惜，所有的路都被堵，没有旋转的余地。
四面楚歌，宋老爷子也只能无能为力的躲在书房里，逃避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世界上还有什么别这更痛苦？
临老了，还要面对家破人亡。
看到黄知然的时候，宋老爷子猛地瞪大眼，“是你。”
语气肯定。
曾经，他怀疑过黄知然，但是又觉得黄知然没有这样的本事。他还怀疑过陈白羽，因此让人调查了顾延年。
陈白羽一个小女孩想要帮黄知然报仇，能找的也只有顾延年。
只是很可惜，毫无收获。
顾延年根本就没有时间对宋、李、张三家出手，而且即使顾延年真的想要打压他们三家，也不可能用那么下流的手段。
顾延年是绝对不会像个无赖一样，利用女人来使一些下作手段的。顾延年为人正直，即使对付徐家，也是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
至于暗地里怎么样，大家不知道。但顾延年表现出来的就是正大光明。
没有人想到，动手的会是陈白羽。
“我还是小瞧了你。”宋老爷子气急攻心，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斩草除根把黄知然一并弄死。
可惜，黄知然突然失踪，他们的人找了不少时间都没有把人找出来。一度以为人已经死了。
现在看来，是藏在大唐农场了。
也是，大唐农场两省三县的交界，不管是藏还是逃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家也小瞧了你。宋侍卫。”黄知然笑着坐在宋老爷子面前，盯着宋老爷子的眼睛看，“宋侍卫，应该很清楚背主的下场。王府是怎么处理背主之人的？哎呀。我好像都要忘记了。”
“现在是新时代。我那不是背主，我是除旧迎新。”
“呵。新时代就能忘恩负义？新时代就能踩着主子的尸骨往爬？你也不怕摔死了。”
黄知然眼露冷意，“就是不知道宋侍卫是否还记得王府曾经的地牢？”
宋老爷子打个冷颤，一张老脸颤动了下，眼里闪过惊惧。他当然知道王府的地牢，他五岁就被卖到王府，到王府的第一天，就被人带到王府的地牢。那时候的王府
地牢正在处理一个背主的人，那血腥让他连续做了一年的噩梦。宋老爷子知道，那是杀鸡儆猴，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背主的下场。
宋老爷子吞吞口水，百年过去了，他突然想起五岁时候看到的那血腥的一面。突然的，宋老爷子有些羡慕已经去世的温先生。
活得太长久，好像也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家族倒塌，是一件挖心割肺的痛。
其实，宋老爷子也没想到他能活过百岁。
看着眼前的黄知然，宋老爷子想起他曾经的主子。如果没有国破山河碎，眼前的人也会是他的主子。
他是卖身王府的。
如果不是新时代，他一辈子甚至子孙后代也别想有自由。
“我们家出国，然后把家业托付给你和温先生。我们回国后，你们说所有的产业充公，明知道你们在说谎，但形势比人强，而且我们也不缺，也就不追究了。但你们却得寸进尺，为了往上爬而颠倒是非黑白，陷害，算计，下死手。呵呵。用从王府学到的东西用在自己的主人身上，还真是好样的。”
黄知然眼里闪过瞬间的戾气，然后很快又压了下来。
“这些年，花着我们家的钱，是不是很爽？踩着自己主子的尸骨往上怕是不是很得意？”
宋老爷子看着黄知然的脸，想起午夜噩梦里的那个男人，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虽然，宋老爷子很想告诉自己，新时代了，他不必怕。铲除旧主，这是才破旧迎新，是要被表演和歌颂的。
当年，有多少这样的人和事？
无数的人踩着自己的主子往上爬。
曾经的主人成为了人人可欺的蝼蚁，而曾经的蝼蚁摇身一变成为了能当家做主的主人。
翻天覆地。
宋老爷子觉得自己不必害怕，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
但是，从小培养的敬畏刻在他的骨子里。
“呵呵。”黄知然突然笑了起来，“放心。你不会死的，暂时不会，你一定有机会看到子孙后代的下场的。”
“我想，时间过去太久，你已经忘记皇家培养侍卫的手段了。”
宋老爷子抬头看向黄知然，记忆中曾经有前辈说过，皇家有特殊的手段控制侍卫。一开始，他相信，所以不敢有半点其他的心思，可后来他不相信了，现在莫名的他又相信了。
“哈哈哈。”看着宋老爷子变来变去的脸色，黄知然大笑，心情很好。
“小羽毛，知道什么叫一人作孽，全家遭殃吗？呵呵。对于皇家来说，诛九族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虽然他的家族已经散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头里头的，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
宋老爷子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跟在黄知然身边的陈白羽，顾延年的亲孙女。小女孩看起来软绵绵的，娇俏可人，一双眼睛特别的澄亮，好像闪着星星。
宋老爷子即使到现在也没有想到，就是眼前的小女孩让铁三角宋、李、张三家矛盾重重，最后分崩离析，甚至家破人亡。
陈白羽扬着一张傻白甜的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像个没有长大的好孩子。
还真没有想到，黄知然教出来的学生，还能有这样一双纯净清澈的眼。
这样的一双好像没有经过世事的眼，干净得可怕，定定的盯着人看的时候，时间好像能倒映回放，让人想起曾经所有的不堪。
宋老爷子眨眨眼，移开眼睛，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即使说再多，即使求饶，黄知然也不会放过他。
年轻时候的他，他看过很多人求饶，看过很多人死在求饶的过程中。
求饶是没有用的。
不过是笑话而已。
还不如保留些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