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思存心中升起些愧疚来,为今夜这意外出现的俊朗青年。半晌,她还是叹了口气解释道:“找他过来,是要让他见别人。”
闻言,景无虞起先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问道:“见谁?”
她扶了扶额,无奈道:“你非要这般刨根问底吗?若再问下去,到时东窗事发,我便拉你当垫背,小心你这父皇面前的大红人,前途不保。”
“你诓不了我,”景无虞挑眉一笑,“我轻功这么好,到时人来了,早就带着你一溜烟跑了,没有证据,即使是皇上,又奈我何?”
“是吗?”
骆思存凤眸一挑,唇角倏尔弯了弯,伸出两根手指朝面前的人勾了勾。
景无虞一愣,鬼使神差般俯首凑了过去。
趁着这瞬间,骆思存迅速伸手扯下了他腰间的茱萸香囊,随后提到他面前,扬着头得意道:“好了,现在我拿到证据了,茱萸香囊都是独一无二的,你跑不掉——”
她话还未说完,便在目光触及到那香囊上时戛然而止。
只见香囊所用的面料虽很讲究,但那上面绣着的图纹却很简陋,一串串挂在藤上的葡萄只有个轮廓,连色块都还未填充。
骆思存心里升起一股异样,这香囊不就是她当日在东宫随手绣的吗?
她一失神,景无虞已经重新从她手中将香囊抢了回去,而后飞快地放进了衣袖中。他偷偷瞄了她一眼,略微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些没底气地说:“当初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我是让你扔了。”
“对啊,我扔了,”景无虞暗暗用舌尖顶了顶牙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不过扔了之后又被我捡到了而已……”
“……”
眼看时候快到了,骆思存不想再同他乱扯,便抬眸问他:“真要留下来?”
“可以吗?”他试探地问。
“要留下来也可以,”她慢慢竖起一根食指,“我就一个条件。”
“嗯?”
顿了顿,她认真道:“听话。”
景无虞闻言,笑容渐渐放大,“任凭差遣!”
说话间,路口处慢慢现出一个女子的人影,骆思存知道是骆思茗来了,于是将景无虞赶至茂密树林里躲着,自己则迎了过去。
“溧阳!这里!”
骆思存朝她招了招手,骆思茗听到声响,立刻寻声小跑了过来。
她今日应当是仔细打扮过的,显得别样的清丽纯洁,两只圆溜溜的眼睛透着小白兔般的惊惶。
骆思茗在骆思存面前停下,气喘吁吁地抚了抚胸口,犹疑地问:“五皇姐,此事真的可行吗?”
骆思存淡淡瞥了她一眼,“怎么,怕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骆思茗咬了咬唇,“万一到时盛大人极力否定,父皇再严查一番,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骆思存将从楚妍那里顺过来的香囊递给她,而后说:“放心,只要你一口咬定这香囊是你的,盛初寒便不敢否认。”
骆思茗点了点头,对她行了一礼道:“那溧阳便先在此多谢五皇姐成全。”
骆思存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看着骆思茗躲在一棵大树后藏住了半个身影后,她自己则转身往景无虞方才躲着的隐秘树林里走去。
夜有些深了,但今夜的月光尤其明亮,再加上行宫里那不灭的灯火照耀,骆思存拨开那片半人高的树丛后,竟清楚地瞧见了景无虞笑得万分灿烂的神情,他的眼睛水亮水亮的,透着星光一般,璀璨耀眼。
骆思存不敢多看,慢慢靠过去,在他身旁蹲下,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
景无虞见她神色淡然,方才那股酸涩之感却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欢喜涌上心头,看到骆思茗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来她是要撮合溧阳公主和盛初寒。
他嘴巴动了动,想对她说些什么,正在此时,皂靴踩在泥土地的声音沙沙地传来。
抬眼望去,他便看见了上京后见一次就想揍一次的人,然而下一瞬,他又下意识地往身旁的人看去。
骆思存自然也看见了盛初寒,她盯着那熟悉的身影,心头一紧。
他穿着亮蓝色盘领官袍,胸口绣着如锦白鹇,将他衬得丰神如玉,他脸上神情淡漠如霜,银辉洒在他身上,更显孤清冷傲。
这是她曾经喜欢到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
也是让她悔恨不甘到万劫不复的人。
一看见他,那些前尘往事,便像惊雷一般在她脑海中回响,一幕幕地提醒她关外横尸遍野,宫内血流如柱的惨状,就是这个轻而易举便将她搓扁揉圆的人,上辈子毁了她的全部,让她成为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
“终于来了。”
骆思存吐出一口浊气,沉沉出声,一改往日或明媚或冷淡的语气,沉淀着来自深渊最底处的嘲讽,仿佛被千锤百炼过一般,包含了万般情绪。
景无虞看得明白,那些他猜不透的情绪里,唯独没有的,便是对盛初寒的情深许许。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真想替媳妇儿砍死这白眼狼!
公主:能动手请你别BB!
柿子:……算了,暂且饶他一命,不然剧情开展不下去。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808049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秋夜寒凉,林中时而响起几声低沉的虫鸣,愈发衬得周遭寂静一片。
盛初寒步履沉稳,感觉到背后隐隐透出一股肃杀的冷意,他目光四处寻了一圈,却没看到有人。
“公主?”他试探出声。
没过一会儿,前面的大树下飒飒响动了两声,盛初寒闻声望去,那抹未藏好的粉色裙角便映入眼帘。
他顿住脚步,淡漠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见她仍是不出来,眉尖一拧,加重了语气,有些不悦地再次喊道:“长鸾公主。”
方才他刚与同行的大臣分别,准备回各自的厢房就寝,便见着秋英朝他招手,说是骆思存在行宫外的树林等他,似是想要来和他赔礼道歉,从此划清界限。
真是笑话。
尽管他还未查出骆思存突然悔婚的原因,然而自从与她相识,她眼里的痴迷,他分明瞧得清楚。
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的喜欢,于他来说都是最好的正妻人选。
虽说白日因着楚妍的原因,乾元帝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地责罚了她,但那也不过是因为她惹祸的对象是楚妍,若换成别人,乾元帝依旧是宠溺她的。
更何况当日明明是她偷溜出宫去他府上,向他表露心意以求垂怜,如今想反悔便反悔,他铺陈这么久的计划,又岂是她一句赔礼道歉便可作废的?
盛初寒面上冷意凛凛,随后提步上前,朝着那树后的身影伸出手去,“公主既不愿出来,那休怪臣无礼了。”
然而他的手刚一碰上那纤细的手臂,便蓦地一愣,顿觉有异。
手中触感虽也滑腻柔软,可是在他的印象中,骆思存从不穿这种面料的衣裳,或者说,有乾元帝和王娴音在,她的锦衣华服不该这般寻常。
阴影处仰起一张脸来,女子弱柳身姿,双瞳剪水,五官跟骆思存有四分像。
“盛……盛大人……”
她糯糯软软的声音在黑暗中细声响起,却惊得盛初寒眼中冷光一闪,心中霎时警惕起来:“溧阳公主?”
他喊完便想后退一步,眼前的女子却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瞬息之间,盛初寒便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他怒火顿生,当下也顾不得礼仪,伸出手去狠狠捏住骆思茗的胳膊,硬是将她拉了出来。
骆思茗只觉得握着自己小臂的手宛如一双铁钳,那毫不怜惜的力道让她几欲痛叫出声,她倒吸一口气,脸色煞白地看着面前冷峻的人,颤着声嘤咛道:“痛……”
盛初寒却未松手,面如寒霜地盯着她,冷声问道:“她呢?”
骆思茗来不及去责怪盛初寒竟如此以下犯上,单就他这一句“她呢”,就让她心蓦地凉了半截。
这个“她”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骆思茗咬着下唇,眸中泪意闪闪,“五皇姐早已言明不愿嫁给盛大人了,盛大人何必再去问她?”
盛初寒抿着唇不说话,慢慢松开了对她的桎梏,随后微微低头行礼道:“天色已晚,既然她不在,微臣也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