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又被她逗的笑了,似乎转眼就愁云散尽:“我只要何大人今晚陪着我,好好逛遍这平安都的夜景。”
盛朝没有宵禁,那些合党连群,夜聚晓散的百姓们也是夜中一美景,因此大国师祝明俊特地下令,良夜不禁,通晓不绝。
走在拥挤的闹市,沈寒说了句什么,何皎皎却没有听清,她大喊了一声:“喂,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皎皎个头虽娇小,却不并算矮,只是沈寒身长玉立,站在夜市百姓里更显得鹤立鸡群,除非身高超常的女子,走在他身边才可以耳语。
沈寒本来拽着步子走着,他瞥见旁边的何皎皎一脸不忿,赶忙鞠了腰,在她耳旁轻声说道:“我说咱们俩都在平安都刺杀头榜里,我们俩这么走着,杀你和杀我的刺客岂不是要一起来了。”
何皎皎望见前头有个卖花灯面具的摊子,忙指着道:“那咱们俩买面具去吧。”
沈寒在面具摊子前挑了又挑,却总拿不定主意,玳瑁色的猫咪不衬今天的衣裳,白兔又显稚气,黑鹰实在老气,五花锦鲤又太长……
何皎皎也不含糊,直接选了一款墨蓝色的狐狸面具,举着手轻轻给他戴上了。
沈寒只乖乖地站着,任皎皎的玉指在自己的发间挑来摸去的,他脸上渐渐显出醉酒般的热韵。
“这个好看,不许摘了。”皎皎利索地给他扎好。
沈寒也低头寻摸着,故意找了一个描着络腮胡子的猎户面具,装模作样地给皎皎戴上,自己只掩嘴笑起来:“这个极好,衬你的面貌。”
皎皎也不摘下,掏出荷包准备掏银子。沈寒忙拦道:“我开玩笑的,这个不好看。”
“就这个了吧,反正买面具为了防身的。”皎皎付了钱,拉着沈寒的胳膊走开了摊子。沈寒只轻声嘟囔着:“你还真是不挑……”
这条路上已经有很多的男男女女,戴着各色各样的面具,因此她须得紧紧拉着他,以免走散了。
就在这时,街角飞檐兽角边,两个身着夜行衣的人碰了头。
“老大,跟丢了,这么多男女戴面具,不知道是哪个了……”
“废物!以后哪还有这么好的机会杀他!三千两的买卖让你给砸了!”
“老大……说不定以后,他俩天天出来逛夜市呢……”
“……”
总算夜市逛到了头,沈狐狸早已怀抱着一堆好看的玩意儿了,各色秀囊,小食名吃,几挑明灯,连生熟宣纸也买了一大捧。
“怎么样,逛的可还算开心?”何皎皎戴着猎户面具,老神在在地问。
“勉强吧,要是以后节日再来,一定更热闹了。”沈狐狸嘴上说着勉强,脸上却早已乐开了花,嘴角高高扬着。
来到了一处僻静巷弄里,二人路过了杨柳树旁,沈寒却突然放下怀中之物,把皎皎拉了起来,跳到了高墙上。
皎皎刚要发问,沈寒却在她耳旁轻声“嘘”了一声:“别说话,有人跟踪我们。”
果然,这小巷里转进来了一个鬼头鬼脑穿着商户长衫、戴着瓜皮小帽的人,他看见那堆杂物后,忙蹲下来瞧着,自言自语道:“哎?这人怎么能不见了呢。”
那人赶忙扒开了沈寒买的那一堆杂什,找出了那两卷宣纸,仔细地展开来,借着月光瞧着:“竟然是新买的,唉!”
说罢便转身要走,这时沈寒却揽着何皎皎纵身一越,齐齐跳到了那人面前,何皎皎还在晕头转向,沈寒对着那人冷语道:“跟踪了我们那么久,不聊聊?”
那个人看见了眼前的狐狸面具和骇人的猎户面具,登时吓得跪倒在地:“哎哟哟……求沈公子和何大人饶我一命呐!”
“知道我们是谁?”说罢沈寒从袖中刺出那卷轴画,直指着他的鼻梁:“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跟踪我们想做什么?”
作者:沈寒:我对何大人绝无轻薄之意
何皎皎:我根本不恋爱的
小花鹿:我是专门打你们脸的(^_^)v
第17章饕餮之徒配夜叉
那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从地上趔趔趄趄地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朝着沈寒又是作揖又是弯腰。
接着他满脸堆笑地朝着何皎皎:“何大人,实不相瞒,在下是个画商,实在是仰慕您家沈公子的笔墨,只可惜物是人非,沈家倒了,朝廷又封禁了沈公子的画……”
沈寒听那人提及自己的惨事,只忿忿嘟囔道:“既然你知道我的画早都被封了,我也退出画界了,又来跟踪做甚。”
那画商连忙追捧道:“虽说朝廷封禁了你,可你的画如今私底下要价更高了啊!张张都是绝版,笔笔都有遗风啊!我跟着您,就是想找机会求您不要封笔!也不要就此沉郁下去,待名号解封之日,定能扶摇直上……”
沈寒听了这话,早已骄傲着仰起头来,即便戴着面具,也让人觉察到他目光眉彩间溢出的凌云之气来。
何皎皎却只端着胳膊,在猎人面具里冷语笑道:“你这画商,挺奸滑啊,当着本官的面要卖私画走黑市,你是不是嫌衙门大牢冷冷清清,想攒个热闹啊?”
那画商听闻此言,连忙解释:“哎哎哎……何大人呐,您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卖私画啊!”
说罢那画商从袖口掏出了一个锦袋来,又面向沈寒娓娓道:“我只是担忧以沈公子现在的身份,无钱置办上等的笔墨,这二十两权当是我的一点资助,还请您收下。”
沈寒撇了一眼地上自己刚买到的廉价宣纸,这些纸张几乎算不得宣纸了,只是三分的粗选龙须草浆,掺合着七分的废纸浆,草草漂制成的下等书画纸。
原是因为何皎皎银两不多,因此不能买些好纸,先买了这些劣纸不过是为了染矾练笔用的,谁知竟被这画商暗自怜惜起来了。
沈寒本就心性单纯,骄纵惯了的,哪里学的着世上的人情练达,他一伸手就把那沉甸甸的锦囊接了:“嘿嘿,谢了大叔!对了您是哪家画铺的……”
他把那钱袋往衣襟里搁,正喜形于色时,谁知何皎皎却连忙把手哧溜地伸进了沈寒的衣襟里,将那锦袋从他胸口里硬生生地掏了出来。
何皎皎接着将钱袋子掂了掂,原原整整地放回了那画商的手中:“按朝廷律法,沈寒现在是我的人,他私收了你的钱,等同本官收受贿赂,所以还请您老收回吧。”
沈寒见那银两被夺了,他愣了片刻,随后把脸扭到一旁,连狐狸面具都盖不住他满脸的委屈,像是被教书先生打了手板的小儒生,只鼻子酸酸地静站着。
那画商十分为难,指着地上那堆宣纸道:“这些宣纸的纸质也太……”
何皎皎语气凌厉,不容辩驳:“您莫要再说了!本官说不能收就是不能收,若是为官者不能纪法严明、两袖清风,只想着以权谋私,那这诺大的平安都,不知要养出多少饕餮之徒来!”
那画商听闻此语,也没再说话,只心道这新来的何府尹这般烈直性子,以后官场逢迎上不定要吃多少哑巴亏呢。
辞别了画商之后,二人一路没有言语,连走路也隔了几分距离,沈寒只像是受气的孩子,抱着一堆花杂玩意儿,远远跟在何皎皎的后面。
该入寝时,何皎皎早已沐浴完躺在了床上,却见沈寒今晚没有到自己的卧室来,要是往日,早该铺好地铺,先于她赖在地铺被窝里了。
她每隔半柱香就要掀开床帘看一下,可那小子一直也没有来。
一大堆掐不灭的念头登时涌上心头。
这臭弟弟,莫不是真的生气了?
生气便生气,关自己何事,自己绝没有做错,他年龄小不懂事,也不能惯着他来。
在何皎皎发誓睡觉后,过了一个时辰,她终于再次睁开了炯炯有神的眼睛:完全睡不着!这臭小子去哪里了!?
她终于从床上坐起,利索的掀了帘子,只披了件丝绸罩衣,摸了盏灯笼就寻了出去。
皎皎望见天井里,沈寒竟在那郎朗月色下做画。
远远望去只觉得,他举着笔浅斟细酌的形态,十分温文俊雅。那落笔一气呵成的气韵,更是卓荦不群。
有这小郎君的陪衬,何皎皎的后院也算是有了灵气。她瞬时觉得心中爽快,再多揪心缠郁的刑司公务,眼下也可以不用苦想了。
皎皎悄步无声地来到了沈寒身后,刚想望着这丰俊雅秀的小郎君到底在画些什么,却见沈寒突然慌乱地将画纸揉成了一团,紧紧捏在了手里,他未转身,却奶气讪笑道:“哟…何大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