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云九霄倒是不忍对他用强了。
只是,话虽如此说,然而,见到白檀就这么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云九霄还是有些不甘,他出手如电,忽然握住白檀手腕,制止两人离去的动作,略有些急促地问道:“等等!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呀,抱歉,我不是何仙儿,也做不了杨玉环,你们——找错人了。”白檀恶劣一笑,顿了顿,慈爱地说道:“我是你叔啊,大侄子!”
云九霄:“……”
许是看出云九霄神色微妙,隐隐有发怒的征兆,白文礼不想再节外生枝,恐真得将云九霄激怒,不能将白檀完好无损地带出去,就压下幸灾乐祸的心思,诚挚道:“忘记跟你介绍了,世兄,这是我三叔白檀,我们白家的三老爷。”
云九霄冷着张脸,问白檀道:“他说得都是真的?”
白檀挥了挥手,乐呵呵地说道:“是呀,大侄子,咱们改天见。”
从云家别院出来后,白檀将来龙去脉叙说了一遍,白文礼抹了把冷汗,祈求道:“三叔,你以后再出门,还是带上几个随从吧。”
白檀摆摆手,“别担心,大侄子。”
白文礼无奈:“您怎么叫谁都是大侄子呢?”
白檀伸手胡噜白文礼的短发,将好好一个干净利落的发型,揉成鸡窝,还道:“别吃醋啊,大侄子,你可是亲的!”言下之意,方才那个“大侄子”纯粹野外捡的,根本不重要。
不过,想到那人气宇轩昂,昂藏挺拔的好相貌,白檀也隐约猜到,这人肯定来历非凡,就好奇道:“刚才跟你说话的人,谁啊?”
白文礼将云九霄的身家背景,细细介绍了一番,又说明他此番来意,末了,三言两语表明白家立场,道:“大伯和父亲,不是不想为国效力,可是三叔你看,这些年来,咱们家陆陆续续做了多少拥军举措,到头来落了什么,平白招惹一身腥,还不知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呢。”
白家的考量自有道理,白檀了解不深,未敢多言,只道:“我看这云九霄不是好相与的。”
白文礼道:“大伯和父亲也都是这般说,其实他们现在还未完全定下决断,正左右摇摆呢,既不想在国难当头之时,置身事外,又怕看错了人,引火烧身。三叔常年在外,怕是不知道,自从王朝式微,地方割据,拥兵自重的现象就屡见不鲜,大大小小叫得出的番号就有十几个。有的倒是真心实意,想要保家卫国,有些却是浑水摸鱼,贪图钱财,不但趁机搜刮民脂民膏,还与那些狼子野心的外族人多有往来。云成虎虽说年轻时跟大伯称兄道弟,但是人心隔肚皮,咱们不得不防啊……”
白檀听他说得语重心长,心中也是大不好受,拍了拍白文礼的肩膀,感慨道:“唉,我大侄子长大喽!”
白文礼:“……”
总觉得三叔说话的语气,跟那些小脚老太太,心肝宝贝似的喊“大孙子”时,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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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九霄:我太难了,真的,心上人突然就成我叔了。
第187章 执手风雨(六)
季秋容得知白檀想到白鹤书院执教后, 表示举双手支持,立刻回了一趟娘家,同几位声名远扬、文坛宗师的兄长说了此事,还拿回来一沓沓的墨稿,让白檀提前准备。
说实话, 古代国民素质整体偏低, 教育工作的准入门槛也远远没有后世那般严格, 根本不存在师范专业一说,没有相关凭证也无伤大雅。
人才稀缺程度, 由此可见一斑。
时间紧迫, 白檀想尽量准备充分一些,就夜以继日地熟悉教材,写专题教案, 他本身又是有真才实学的,幼承名师, 游学归来, 走到哪里人都高看一眼,去白鹤书院面试时, 非常顺利,几位主考官都对白檀青眼有加,极力要求他尽快入职。
对于这一点, 双方不谋而合, 白檀也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 当天下午就办理好了手续。
白檀小时曾经连着跳了几个学年, 以至于,他现在虽然是白鹤书院正式先生,年龄却跟学生相差无几,甚至比他们看起来还要面嫩几分。
白鹤书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有资格来到这里的学生,多少都有些过人之处。其中不乏那等恃才傲物,眼高于顶的,刚开始见白檀弱冠之年,就来充自己的先生,难免心有不服,甚至蓄意刁难,想要给这位白檀来个下马威,顺便试试此人深浅。
白檀早就料到了他们有此一招,不但巧妙化解,还在过程中引经据典,舌灿莲花,驳得原本踌躇满志的学生们无话可说。
尤其是,白檀心态年轻,既不会像教诗文的庄先生那样迂腐古板,也不会如学管那般严厉苛刻,遇到学生捉弄,该反击反击,该教训教训,过后不计前嫌。
古人信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往往会过分抬高师者身份,很多思想观念仍然根深蒂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白檀不摆谱,不端架子,跟学生在一起时,该说说该笑笑,课堂上又能驾轻就熟,深入浅出地将一些晦涩难懂的理论,解释得条理分明。
白檀的为人处事,教姿教法都让学生们耳目一新,他们喜欢白檀事事开诚布公,与学生平等交流的态度,也喜欢他生气时,既不会故作大度、息事宁人,也不会睚眦必报、笑里藏刀的坦率行径。
再加上,白檀专业知识扎实,讲课时又穿插着一些趣味故事,民间怪谈等,寓教于乐,这些常年关在教室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生们听了,自然受益无穷。
总而言之,白檀是一个非常有个人魅力的教书先生。
入职不过短短几天,白檀就赢得了一众学生的爱戴,大家对他的称呼,也从一开始不冷不热的“白先生”,到现在透着亲昵的“小先生”。
白檀在白鹤书院如鱼得水,很快就适应了每天定时上课、批复文章,每十天一次随堂小考的生活。
这天中午,白檀上完课,拿着课本往家里走,刚来到校门口,就见到街边停了一辆漆黑油亮、奢华大气的马车,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学生,观者如堵。
云九霄今日罕见地脱下了一身戎装,穿着月白色银线暗纹长袍,罩了墨蓝色软缎披风,凉薄冷淡的五官,连春日里融融旭日都暖不热。
白檀走过去,不太高兴地轻蹙长眉,“云将军怎么有空来白鹤书院?”这人长相俊逸,坐骑亮眼,往校门口一杵,学子们恐怕会人心浮动,想来下午是不缺八卦话题了。
听得白檀对自己的称呼,云九霄挑眉一笑,嘴角带了些痞气,“上午去贵府拜访,大老爷说你出来做事了,我顺路接你。”
白檀默了一默,想到白家、白鹤书院、云家别院各自的方位,心道都快把整座荣平城逛过来一遍了,这算顺得哪门子的路?
云九霄开了车门,扶着白檀双肩将人摁进去,自己长腿一蜷,大喇喇挤了进来。
白檀想跳下去,云九霄轻笑一声,捉了白檀手腕,将人拉了回去,似笑非笑地斥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见这厮如此难缠,一时半会儿地摆脱不了,白檀稳了下心神,笑意不达眼底地说道:“大侄子,找叔叔什么事?”
云九霄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他方才特意避开“世伯”这个较为亲近的称谓,改唤白楷为“大老爷”,就是不愿白檀想起这茬,岂料这人促狭,哪壶不开提哪壶,特特捡了他不爱听的话说。
云九霄可不是吃素的菩萨,脾性乖戾,桀骜不羁,人人都知他不好惹,要么敬而远之,要么言语客气,还从未有人次次不假辞色,直接驳他的面子。
但,若让他拿出那一套雷霆手段,云九霄又狠不下心来。
谁让白檀容光艳绝,桃花眼眸,芙蓉玉面,额心红痣,黛青双眉,处处都可着他云九霄钟爱的模样长,像极了青春年少之时,与他共赴巫|山||云|雨的梦中人。
云九霄压下浑身令人退避的磅礴气势,温和道:“听说附近有人斥巨资开了一家酒楼,咱们去尝尝。”
竟是连用个问句,意思意思地商量一下都没有,真是霸道!
白檀不大乐意,他原急着回去备下午的课,奈何云九霄态度坚决,白檀又想到何仙儿,怕云九霄以后冷不丁地再去寻他,就替白文礼解释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