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侧的衬衫被攥皱,慕谦烫手山芋似的放开了男人。
男孩的哭声极具穿透力,他尴尬的按住眉心,挺拔的背影,莫名的弱势。
邵礼目睹这一过程,恰逢慕谦转过头来,他克制的绷住嘴角,和慕谦对望,表情寡淡的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这时,破烂不堪的捷达车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声,在场的人愣住,男人扭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他踉踉跄跄的跑到车后座的位置,扒着车窗朝里望了一眼,道:“老婆!”
喊完双腿发软,滑瘫到半截,又慌乱不堪的抠住车窗边缘,道:“老婆!你醒醒!”
邵礼心下一惊,快步过去,道:“慕谦,车里还有人。”
“对不起,老婆就快生了,我刚才太着急了,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她快不行了……”
孕妇面色苍白的瘫倒在车后坐上,黏腻的汗水从额头到颈侧,濡湿了头发和衣襟。
她蹙眉紧闭双眼,神情痛苦,五指紧扣的衣裙下摆,正向外氤氲的殷红血迹,触目惊心。
慕谦见状赶紧拔开男人,将手臂顺着半掩的车窗伸进去,抠了两下门锁,道:“车门打不开,里面卡住了。”
他说着往后退了两步,抬腿猛踹了几脚,利落的扽开车门,将领带塞进衬衫里,屈身跨进去。
捷达车相对于高大身材的人,空间狭小不足,慕谦半跪着,够到孕妇的肩膀,伸手帮她掳去脸颊的湿发。
将手臂垫到孕妇身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孕妇腿弯的鲜血迅速浸透了慕谦整片小臂,他漆黑的眉宇蹙紧,回头对上邵礼探询的目光,道:“让他们上我车。”
第10章
邵礼快步走在前面,将车门打开。
男人带着孩子先上了车,之后接应慕谦,将自己的妻子小心放倒在后座。
慕谦退出身,关车门的时候,目光无意识下落,扫见自己身上的血渍,他愣了一愣,转过身对邵礼,道:“要请你吃饭的,搞成这样,真的不好意思。”
邵礼回头,对上慕谦漆黑的眉目。
今天之前,这个人还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影子,而现在却变得生动起来。
短短几秒凝滞,两个人之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邵礼突然认识到虽然抵触慕谦的追求,但他人不赖。
微风撩起额前的碎发,邵礼的目光从慕谦黑绒绒的眸子顺下来,在他沾满血渍的小臂,短暂停留了一瞬,用安慰的语气说:“先上车吧。”
慕谦来不及迟疑,邵礼已经坐进了车里,他也火速上车,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直奔附近的301医院。
正值晚高峰,车没开出多远,就堵在了路上,后面孕妇呻吟声越来越弱,男人和孩子不停的小声啜泣,气氛极度压抑。
邵礼看向身侧的慕谦,他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方向盘,拧起浓眉正一言不发的盯着前方拥堵的道路。
时间分秒流逝,路况稍见舒缓,直行开出大概五百米,慕谦突然朝右打了几圈方向盘,调整车头驶进了旁边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小路。
凭借着对京城路况的熟悉,不到十分钟慕谦将车子疾停在了301医院门口,前排两人匆忙下车,邵礼打开后车门,慕谦俯首抱起已经昏迷的孕妇,转头脚下生风直奔急诊。
医护人员簇拥赶来,从慕谦手中接过孕妇,放平在推车上,疾步推向手术室,中年男人带着孩子紧随其后。
慕谦停立在大厅里,直到推车转角不见,才松弛的沉下双肩,几秒过后蓦然回首,大厅人来人往嘈杂聒噪。
然而仅一眼,他便在人群中看见了正在接电话的邵礼。
刚好此刻,邵礼也将目光投过来。
短暂的怔愣,然后相对着勾起唇角,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慕谦,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邵礼蹙了下眉毛,表情虽然困扰,气场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他转身往外走,慕谦绕到前面截住他,一本正经道:“别走,饭可能吃不成了,我现在非常需要安慰。”
他衣服脏了,看你起来像是在撒娇。
邵礼不仅好笑的问:“怎么个安慰法?”
慕谦竟真的考虑了一会,“答应做我男朋友,怎么样?”
邵礼滞了几秒,道:“让开。”
“这个不行,谈别的。” 慕谦往后退着,脱下染血的西装,“那你抱我一下,总可以吧。”
邵礼又往一边绕,又被他堵住。
慕谦泄气般垂下头,侧眸表情像只乞人垂怜的小狗,“那你摸头奖励,好不好,我不能再退步了。”
邵礼忽就笑了,“你是狗吗?”
“就当我是好了。”慕谦似乎心情很好:“汪。”
邵礼被他逗的,笑着扶额侧向一边,转回来面冲慕谦手抬到一半,又放下道:“别这样,你都多大人了。”
慕谦又往前凑了凑,“不行,你快点……。”
邵礼敛了敛笑意,抬手轻拍了下他的头顶,发丝钻进指缝,之前似有若无的暧昧被无限放大。
慕谦伸手按住,蓦地仰脸贴近,像是玩笑又有些认真,道:“你没听过男人的头摸不得吗?”
邵礼微挑眉梢,便听慕谦,道:“你摸了就要负责任。”
***
可谁知道,当初费尽力气铺垫的不过是分离。
分手后邵礼一度想不明白,慕谦那么好一个人,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境背叛这份感情,为什么就让他们之间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的,可现在邵礼释怀了。
天边漏出鱼肚白,邵礼走进浴室,站在花洒下,他想慕谦根本就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救人不过是守住了良知的底线,他并没有多优秀,是自己的爱意为他加了冕。
他们之间,错的是自己爱上,错的是做人的好坏尺度,本就不应该被用来预判爱情忠贞与否。
没期待,就没落空,一切的一切,说多无用,当初人是自己选的,如今挨打就应该立正,自食其果,没有怨言。
第11章
昨天夜里,邵礼从酒店带走林清之后,唐文瀚发动在场好友将慕谦的捉奸队伍杀得片甲不留,而后带着一群人轰轰烈烈回到自己家,又开始了举杯忘形的第二场。
日上三竿,唐文瀚迷迷糊糊的从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隙挣扎爬起,睡了一晚上地板,被硌得腰酸背痛,动作缓慢的像个迟暮的老人,他双手扶着茶几边缘,发麻的右腿不利索的打了好几次滑,将身下倒着的酒瓶子蹬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坐到沙发上。
揉着僵硬的脖颈,“嘶哈”的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抱着手臂,面无表情的堂弟唐耀。
唐耀高挑帅气,再有几个月就满二十三岁了,按家人的说法,他此时应该正在美国读书,但是好死不死,就在他拿着爸妈给的留美生活费挥霍无度的第三个月零两天的昨晚,被在三里屯OT准备为邵礼庆祝单身的唐文瀚抓了个正着。
唐耀从小就是匹野马,美利坚合众国937万平方公里的大草原都不够他驰骋,何况唐文瀚家乱糟糟的猪圈,此时能让他还站在这里的,无非是昨晚因祸得福,意外遇见了曾惊扰了他整个青葱岁月的男人——邵礼。
这个仅属于自己的,在无人角落里的秘密,曾一度平静的以为自己就快忘记了,但昨天昏暗酒吧里,唐耀仅远远望见邵礼一个轮廓剪影,就被心跳呐喊着提醒到几乎热泪盈眶,那个面朝他走来的男人,从不曾被忘记,是他无数次想要拥抱的整个青春。
他还真得谢谢唐文瀚,让他有机会能和邵礼坐到一张桌上喝酒,并且还意外了的解到对方竟然喜欢男人。
兄弟二人两相对望,唐文瀚仰摊着形容狼狈,唐耀修长挺拔干净清爽,并且抱臂看向堂哥的眼神不屑还带着嫌弃,这让唐文瀚极其火大。
凝滞须臾,唐文瀚揉着脖子吼道:“有没有拿我当你哥,就让我这么在地上睡一晚,你良心过得去吗?”
唐耀站着没动,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想不起来了?没事,我这有录像。”
唐耀掏出手机,打开video,扔给了唐文瀚。
画面里唐文瀚站在茶几上,举着酒瓶子高喊道:“还有谁!!!”说完仰头灌下酒水,扔了酒瓶子蹦到地毯上,又抄起瓶酒,边开边嚷嚷:“谁还不服?!”
画面晃动,唐耀半个身子探进来,抢过唐文瀚手里的酒瓶子,放到茶几上,然后提起他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仔似的把他撇到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