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跟久了陶谦的糜竺陈登二人能不了解他的想法?他们淡淡地注视着刘备带来的几员大将,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关羽依然目不斜视,张飞倒是毕恭毕敬地向他们抱拳问好。
叶紫涵冷笑一声,陶恭祖吗?看似是个忠君爱民的好臣子,其实全都是假象,自从灵帝末年受任为徐州刺史起便刻意经营此地。徐州自来物产丰富,户口殷实。黄巾起义后又趁机招募军队名为保城卫国其实是暗地积蓄武力和财力等待机会争夺天下,董卓擅政时根本就没有加入勤王部队,只是暗中支援袁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保存实力,徐州牧的头衔还是被董卓敕封的。去年趁着曹操和袁术大决战也妄想捞一把同时“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正是几年前幕僚王朗和赵昱提出的建议,可惜自己当时没有采纳,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但自己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就是曹操今非昔比已不是那个只会败绩荥阳的曹阿瞒了。他经过与青徐黄巾军几次周旋,终于迫使百万黄巾投降,后收其三十余万精锐号为“青州兵”。袁绍乘机推举他为兖州牧,几乎是一夜之间达到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地位,毗邻兖州的陶谦当然要有些动作了,但自己身为一州的长官,自然不能师出无名,于是他制造了一个傀儡政权阙宣,让其在自己下辖的下邳称帝,自己先假装和好派一向有清名的赵昱去安抚,其实是让人送死,接着又以讨逆之名“平乱”,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接连攻下兖州南部和青州西部,准备占据司隶以后实施他那个近乎天方夜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计划。别人都以为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温谦恭厚,可我的手下们搜集到的情报却足以让天下人震惊:陶谦想借着这次机会争霸天下问鼎中原!虽然没有谁会信。
可曹操是何等人物,会看不婆陶谦那点小伎俩?他只不过是在等,等秋天来了粮草充足了等徐州的远征军团征得够远了等城内守军被频频传来的捷报冲昏了头脑后才毅然下令:冲!
于是数十个城挂了,徐州危在旦夕了,陶谦慌了,命令远征军星夜回救,两军相遇于彭城城北的一片原野之上,陶谦自忖在我家地盘上看你再猖狂,将大多是农夫出身且不善骑马的几万步兵浩浩荡荡地摆开,曹操二话没说指挥起曹营中最具摧毁力的骑兵突击过去,那场面一定是如虎入羊群般肆虐、砍瓜切菜般简单,《孙子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陶谦倒好,不知彼也就罢了,连己也不知,安得不败?
起兵之时曾有人劝曹操:“太公(指曹嵩)避难琅琊,可先迎回而后起事,以防陶谦谋害之心。”
曹操不以为然道:“陶恭祖素与吾父交厚,必不屑为此无益之事,其人向慕清名德誉海内共知也!”
果然,二人交恶以后,陶谦仍遵从传统武德,只将曹嵩驱逐出境,并令部将张阑负责押后,但曹操料得到定数料不到变数,不久,曹嵩遇害了。
于是曹操迅速发动了第二次东征,誓要踏平徐州,屠城的行为当然被冠上了天经地义的借口:报仇雪恨,而真正的作用却达到了最短时间最大程度地降低徐州军民士气的目的,这种无异于流氓式的扩充地盘是给陶谦几巴掌还让其吃哑巴亏,虽然曹操也是性情中人,虽然他声泪俱下地为父亲写了《善哉行》这篇祭文,虽然他不无心痛地在下邳盖了一座曹公祠纪念父亲的遇害……
叶紫涵还打算无极限地想下去,刘备的话打破了她的思绪,只见刘备离席正色再拜曰:“备虽汉室苗裔,然功微德薄,为平原相犹恐不称职,今为大义,故来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备有吞并之心耶?若举此念,皇天不佑!”
光射进府衙的窗口,衬在刘备的身后,叶紫涵有些崇敬地望着恍若天神下凡的他,确切一点说是佛,因为只有佛的耳朵才能像他的一样快挨着肩膀了。
陶谦道:“此老夫之实情耶!”再三相让,刘备哪里肯受,就是肯受现在也不敢接啊!
糜竺实在看不下去了,进言道:“今曹军兵临城下,且商议退敌之策,待事平之日,再当相让可也。”
众人齐声称善。
叶紫涵趁机道:“曹军今日没有占到便宜,还被我军挫动锐气,必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我猜得没错,敌军今夜便会劫营。”
她只是随口说说大家还真的深以为然了,呵呵什么时候自己说话这么有分量的,叶紫涵笑着想道。
陶谦已经听糜竺说了叶紫涵在北海的事迹,自然没有她也不会有管亥这一万多生力军来壮声势的,所以他见叶紫涵此言一出,便将殷切的目光转移到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身上,期待她有更好的抵御方法。
自己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既然被点名了就好歹说两句吧,想到这里,叶紫涵便道:“不如趁天色尚早,我等出城坚守营寨,虽如此,还要麻烦刘使君修下一封劝和书致于曹操,我军有陶公粮草依赖,更兼使君清名及麾下众将武勇,何虑曹军不退!”
陶谦虽是老眼,但刚才大战时还不至于是昏花的,所以他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叶紫涵的要求。
于是刘备传檄三寨,暂且按兵不动,遣人赍书以达曹操。
第十九章 计中有计(上)
入夜,群星隐没,暗淡无光,几个人围着篝火而坐,关羽捧着个《春秋》在那一本正经地看,张飞得了陶谦送的一坛美酒,正美滋滋地享受,刘备却不知道奔哪儿去了,太史慈因为和关张没什么共同语言,却发现赵云和自己一样是个武痴,便坐在一起讲武论道。叶紫涵则和管亥、吕蒙述说着分别几天来的经历。
“管大叔,那天我们分别之后,你们怎么到了平原的?”看管亥一脸胡子喳,满面红光,虽已经三十多岁依然像个孩子般天真,跟刚才与夏侯渊大战时的毫无惧色完全判若两人。
“阿紫呀,我既已归顺就该跟着你走,再说我们都是贫民百姓出身,如今能洗脱贼名已觉万幸了,所以在北海支援了我们些粮食后就向北进发了,我知道我们的战斗力远不如官军,所以趁兄弟们能勉强填饱肚子之余加紧训练他们。我知道阿紫你是个女中豪杰,这支军队也是你争战天下的资本,不能不强,但不知怎的,公孙瓒也来到了平原,他对青徐一带的黄巾只有一个字:杀!似乎杀人就是他天生的乐趣,在这一点上他还不如曹操!我于是才将队伍布于林中以躲避他们,然而那几百兄弟……”说到这里管亥哽咽难耐,的确,这数万人哪个不是和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弟兄!
叶紫涵拍着管亥肩膀说:“管大叔别伤心了,有你在阿紫不怕会没有兵在的!”
“阿紫”是她让管亥叫的,管亥来了以后一直“主公”“主公”叫个不停,叫得别人都起鸡皮疙瘩,叶紫涵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得强令他喊自己名字,并且告诉他“叫阿紫就等于叫主公”。
好在管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换上了副笑脸:“我接到消息,阿弦带着剩下的几万兄弟也在向这赶,算来明天该能到了。”
“阿弦?是谁啊?”
“就是管弦啊,大家当时不都见过面了吗?她本是我家小妹,后来也加入了进来,做我的军师,你别看她年纪小,鬼点子还真不少呢?”管亥乐滋滋地说道。
“她呀!”叶紫涵想起了那天她傲气中天的样子总想找个机会治治她,“对了,管大叔,你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吗?你们兄妹年纪怎么相差这么大?”
管亥听到这句话,脸上的兴奋之情一扫而光,欲言又止,最后吧头深深埋了下去。
难道是什么变故?黄巾人大多数是妻离子散的流民,叶紫涵思忖道。
不对,肯定是家族矛盾,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自己可能揭到了管亥的伤疤:“管大叔既有难言之隐,我不问便是!”
管亥露出了笑:“多谢阿紫体谅!”
怎么听着别扭得慌,也难怪,一个大人对一个小孩子这样说话,真是滑稽。
叶紫涵转移话题:“管大叔,其实当日我能胜你,靠的不是实力,而是速度!”
“哦?”说到武功,吕蒙,管亥都来了兴趣。
“不知大叔你注意到没有,人的武力虽有高低,但特点又不同,有的人注重防守,有的人攻守兼备,就像你注重气势压人,快打猛攻,但在防守上就会给敌以可乘之机,所以我建议大叔你攻击的时候也注意提高速度,使那些即使实力与你相当甚至略高几分的人也只能专心防御你的攻击而无暇反戈一击,达到既可震慑敌人又可全身而退的境界,那么就不会出现当日与关羽对阵时处处占下风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