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只穿着件白色的中衣,鸦色长发松松束着,面白如玉的脸上还沾着几根被水珠浸湿的发丝,在暖黄色烛光的照耀下,竟显得异常耀目。
林溪的呼吸不由得一滞,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赶紧移开了目光。
沈默却是没察觉到自己对林溪的影响,看她好长时间跪坐在被子上,便轻声问道:“要喝水吗?”
林溪这才回过神,忙道:“不是,只是觉得有些热。”
沈默便去将外间的窗户打开,又把悬在门外的软帘挂了起来,就有一股穿堂风吹进了卧室。
林溪看着他做的这一切,心内便有一股暖流淌过,无形当中又对他多了些好感。
等沈默来到床前,她就道了声谢。
沈默脱鞋的动作就是一顿,“你我夫妻,何须言谢。”
他将鞋脱掉,回转过身,就见林溪已经钻进了被窝,只留给了他一个背影。
林溪躺在被窝里,双手握得紧紧的,一是紧张,二是抑制自己的胡思乱想。这具身体年纪尚幼,这个时候行周公之礼委实太早了些,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事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年她及笄再说。
所以当她觉出沈默那边伸出手想要有所动作时,忙抱着被子道:“我年纪还小,暂时还没有准备好。圆房这件事,要不过两年再说。”
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林溪才听到沈默说:“你想多了,我刚才只是不慎压到了你的头发。”
林溪默默松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丝丢脸,她忙将散落在枕上的青丝整好掩进了被窝。
可是经过这个小插曲后,林溪发现自己已经毫无睡意,她属羊数到一千,仍没有一丝困意,忍不住偷偷去看让她睡不着的那个人。
烛光映照之下,她清晰的看见沈默同样睁着一双清湛的眼睛,望着纱帐不知在想什么。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沈默一转头,就对上了林溪的视线。
林溪不由讪笑道:“你怎么也没睡?”
沈默轻声答道:“我有择席的毛病,只要一换地方,就会睡不着。”
“这么说,这新房不是你素日居住的地方?”
沈默轻轻嗯了声,“我一向住在西爽阁,那边距离我读书作画的地方比较近。”
“我知道,我见过你读书作画的地方。”林溪说完这句话,就想起了自己拿走的那幅白梅。
沈默也想起了那件事,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抹轻快的笑容浮现在他的唇角,“那你记不记得还欠我什么东西。”
灯光之下,他那抹笑容清晰的映入林溪眼帘,与林溪夸赞他画技好时流露的笑容不同,林溪敏感的觉出他这次笑容里的愉悦之情,甚至连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轻快。
林溪不争气的又一次看愣了,连沈默说了什么她都没听见。
沈默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正要再问一遍,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二少爷,二奶奶,大太太醒了。”
大太太醒了!
沈默听到这个消息,便顾不上再问林溪,飞快的坐了起来。
林溪刚才模模糊糊听到一句“大太太”,回过神来就见沈默已经穿好了外衣,她便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沈默熟练的系好袍带,“大太太醒了,我得过去看看。你先睡,不用等我。”
“那我是不是也要去看看?”
林溪正要坐起身,却被沈默轻轻按了回去,“不用,有我去就行了。明天一大早你还要给老太太敬茶呢!”
沈默这么一提醒,林溪方才想起来自己还是新娘子,不大适宜到景平苑,她就不再勉强,努力忽视掉放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强作镇静的点了点头。
等沈默离开以后,她方才懊恼的在被窝里打了个滚,不行,自己以后得习惯天天有这么个谪仙般的人物在自己面前,不能动不动就被美色所迷,那样岂不误事。
于是,天将亮的时候,沈默从景平苑归来,就见林溪在床上正睡得香,他正要上床假寐一会儿,就听对方口里还嘟囔着什么,等他脱去外衣轻轻躺下去的时候,方才听清林溪在嘟囔什么。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第26章
林溪是被渴醒的, 她还未睁开眼, 人尚在迷迷糊糊中,就按着习惯唤道,“碧云,帮我倒杯茶。”
没人应答,只听见有人倒水的声音, 林溪费力睁开眼睛, 然后入眼便是一片艳色的红, 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嫁到了沈府,这里是她和沈默的新房,而不是她的涵碧轩。
一想到沈默, 她就用尚未清醒的目光去搜寻对方,正好看见对方拿着茶杯走了过来。
林溪方才清醒过来,忙从床上下来,“我来, 我来。”
沈默就把茶杯递给她, 林溪渴得很了, 顾不上跟他客气, 一股脑的把那杯温茶喝了个干净。
“要不要我再给你倒一杯?”沈默等她喝完便问了这么一句。
“不用, 不用,我自己来。”昨天晚上劳他关窗, 她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他这样清雅高贵的人,怎么能干这些丫鬟们做的琐事呢。
林溪一连饮了三杯温茶, 方才觉得嗓子不那么痛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微明,便问道:“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去给沈老太太敬茶了。
沈默靠坐在床边,拿起手边的书,“刚过寅时,现在是卯时初,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林溪看到他的动作,方才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太太怎么样了?”
沈默的目光就从书上移到她的脸上,很平静的说道:“我是丑时回来的。大太太已经醒过来了,人没什么大碍,唐大夫说只要后期调养得当,就没什么大问题。”
谢天谢地,自己这次冲喜总算没有白费,或许那两盆雀梅也起到了一点作用。
林溪高兴完,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看向手捧书卷的沈默,“这么说,你昨天一晚上都没睡?怎么不到床上躺一躺?”
沈默翻书的手一顿,继而低声道:“睡不着,索性看书打发时间。”其实他不光有择席的毛病,身边有人同样睡不着,不过这个却不好说出来。
“这怎么能行,一夜不睡多影响身体。”
林溪想到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这么熬夜可不行。
可是她想到的,沈默未尝没有想到,一听她提到自己的身体,他的眼底就带了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绪。
这次,林溪终于发现了,她当即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身体不好的人,本来就敏感多思,自己这么一说,不是给他添堵吗?
她刚要弥补自己的过失,诚心诚意的给他说声抱歉,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姑娘,该起了。”
是霁月的声音。
林溪只好将此事暂且放下,唤候在门外的丫鬟们进来。
霁月打头进来,微红着脸给林溪和沈默请了安,就去整理床铺。
只是找来找去,她都没有找到那方白帕,便轻声问林溪,“姑娘,元帕呢?”
林溪被这一提醒,方才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从未见过这个东西。她正要问沈默,却发现对方已经进了净室。
她便道:“先别管这个东西了,赶紧服侍我洗漱。”
霁月给她梳好一个妇人的发髻,林溪正在挑选今日敬茶时要穿的衣裳时,就见沈默从净室出来了,身上倒是换了身外衣,可是头发仍是松松束着。
林溪就吩咐丫鬟们过去给沈默束发。
丁香和桂香却红着脸,你望我我望你谁都不好意思去。
林溪理解她们的感受,正要叫霁月去,就见沈默看向她:“你来帮我束发吧!”
我?林溪脸上闪过一丝讶然,却见沈默眼神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神情,只好鼓了鼓勇气,从霁月手里接过梳子,一步三挪的走到沈默身后。
“我不太会束发。”
“无妨,捧墨和捧砚两个的手艺也不太好。”
虽然不是第一次离对方这么近,可是当闻到沈默身上那股好闻的熏香时,林溪仍有一种身陷梦中的感觉,她先深呼吸了一下,左手方才微微颤抖着把他松松束着的发带解开,右手则用梳子一下一下的把他的头发理顺。
头发理顺以后,林溪再触碰他时,双手终于不再发颤,认真而细心的给他在头顶束了一个小发髻圈,又细细理了一下垂下来的发丝,然后接过霁月手中的束发冠,小心的戴在小发髻上,最后再用簪子固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