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攻略手记+番外(7)

作者:光合噪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双杏自言自语道。她已经没有之前圆的小脸皱成一团,像是在发愁。

她平日在中宫还能与其他宫女说话,现在换班,日日痴守这里。身边无人说话,每日寂静的很,便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

有时在厢房还会蹦出几句,引得安兰美眸微诧。

段荣春更不适了些,但他一向越不适越表现得淡然,也便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他还不能确定这陌生小宫女为什么照料他,虽然他感觉她没有恶意,且在言语中还多加维护。

她可能受是哪宫主子指使而来的,那又要他一个废人干什么。

双杏丝毫不知段公公的思绪。她打井水烧开了来,又将被子置于院中晒。准备给他擦身子,换上小德子拿来的衣服。

段荣春脑子发胀。

那细细簌簌的声音,是她在帮他换衣服,擦洗身子。他身体还有些木然,绷紧了后背。

他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拿着沾了温水的帕子,毫无停留地在他身上划过。

没有惊疑,没有折辱。

不知羞。

如果是往日被看见残缺处,他早就杀了她。

过了许久,他才结束了这酷刑般的忍受。

双杏有成就感地抹了把汗。小小的一个人蜷在床尾。嫩白的小脸映在冬日的暖阳下,深深望了眼段公公。

趁着下午空闲时光,她要赶紧给那个香包收尾。

前几日心惊肉跳,现在看段公公稳定下来,她才开始敢带些针线来废宫。

朦朦胧胧中,段荣春看见那个小宫女抿着唇,绣一个淡绿色底的香包,翠绿和莹白色晃来晃去。

一看便是给男子的,想来是这个宫女心中思慕之人。

大抵只是个好心善良过了头的宫女。过去他也遇见过那样蠢的人,那种人在深宫中大多死得早。遇上时,他也未曾怜惜。

现在的他反而靠这份愚蠢的好心得到救赎。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个心中波涛久不平息,一个甜甜蜜蜜地绣完了香包,又从床下捞出一件男子常服。

是她前些日子在领料子时用自己新年料子换的,男女皆可穿的纯色料子,打算学着给段公公做件换洗外衫。可平日不敢在中宫拿出,就放在这了。

现在有了小德子送来的衣服,倒也不急了。双杏慢慢穿针引线,比之前精细多了。

关了窗,点了蜡。时间溜过去,又到了该熄烛的时间。

她在走之前,迟疑着跪在他床前,双手合拢,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她那么虔诚,仿佛已经被抽走了一切力量,只能靠他补给。

烛光熏黄染红她清丽的脸,她咬了下嘴唇,一直鲜活的笑脸变成担忧,糯糯地、怯怯地说:

“段公公,你怎么还不醒啊。”

他的尾指微微颤着,像他的心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较为粗长的一章!以后大概也是2-3-4k的日更。

因为接下来两周密集的考试,可能偶尔短小些,但请假会提前一天说的!

年龄的话,目前:段公公二十八,双杏十五,安兰十七,小德子十八,帝三十九,后三十八,太子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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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茗贻 1个;

么么哒!举高高!

第八章

双杏闷闷地说完,抿着嘴低头,把脸埋在段荣春的被子边上。

再过片刻抬起脸来,那被子上多了一小片深色。

她一张莹白的小脸上挂着几道湿漉漉的水迹,杏眼一眨一眨得,睫毛上更是挂了一颗泪珠子,将落不落的样子。

双杏磕磕绊绊地再开口:

“这都进腊月,要过年了。你快、快醒吧。”

段荣春趁这个小宫女俯身时睁开眼睛看了看她。她着一套干净体面的淡蓝色宫裙,发髻因刚才帮他擦身子乱了两分,但狼狈中带着点可怜可爱。

看着也不机灵的人,竟还能当上大宫女。也不知是哪个宫的。

从她说的话里,他至少知道了这已经是腊月。离他被降罪的那天已过了小半个月。

至于过年……他记不清有几年没有认认真真地同其他宫人过年了,也向来不能理解宫中下人们自打腊月起就暗流涌动的兴奋。

他从未期待过年。要知道越逢年过节时,主子身边的事就越多,他忙得很,哪里有空想别的有的没的。

段荣春腹诽着。刚醒来的脑子如同锈住了一般,他不愿思考其他什么东西,就干脆围绕这个小宫女想来想去。

双杏又低下小脸,这次却没看准棉被,而是将手褪了出来,改换脸。

——埋进段荣春的一只手掌里。

她流眼泪的时候即使身边无人,也是无声无息的。可以称得上最引人心疼的哭法,十余年来鲜有敌手。儿时母亲父亲一看到她如此作态就只顾得上哄她,连她犯过什么错都一笔勾销。

也不知是何等冷血无情之人,才能让一个姑娘如此哭泣。

听掌中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啜泣声,段荣春一下子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在宫里浮沉十几载,从小太监熬起,给失势的贵人递过白绫,为窥探秘辛的宫女灌过鸩酒,也下令打断过其他太监的骨头,却从来没有人敢握住他的手,将脸埋进去涩涩地哭。

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乖巧的吸鼻子声音,他竟然不觉得恶心。

小宫女如三月桃花瓣般年轻的脸颊无疑是柔软的,和他的手的触感形成极强烈的反差。

段荣春虽然做到宦人之首,但他也是从粗使太监起来的。早些年每日做工,可惜了他手型清秀肤色白皙,掌中的茧子却又硬又深,但他也没有去掉它们的打算。

现在,那张娇嫩的脸未隔寸缕地触及他的掌心,泪水一粒粒滚进他手里。

那眼泪好像有温度,从她身上渡到他身上。

有些灼热。

他的手不适应地抖了下,这次不仅仅是尾指了。他能感觉自己的后背到掌心都紧张地绷紧。

但双杏没注意到他的反应。

她哭了一通,脑子里却混着各种奇怪的想法:她一边想,还好段公公没醒过来,不然也太丢脸了;一边又想着真不该错怪小德子,他竟能在她缺了蜡烛时想着送蜡烛;还想着娘娘、安兰、过年……

过年……她总是陪娘娘过的,皇上每年设了宴,也是早早离席。惹得那明明称是在举办家宴的大殿上的欢声笑语也那么虚假苍白。按照娘娘的话说,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家宴,原来竟是一个男人和几十个女人出席的。那几十朵花有的争奇斗艳,有的心如死灰。甚至还存在着另外几十个女人求而不得,另另外几十个女人求都没资格求。

虽然这些双杏总是搞不清,却坚定了她今年过年时要来废宫守着段公公的心。

猝不及防地,那张脸离开了段荣春的掌心。一个身影轻轻吹灭了蜡烛,为他仔细地掖好被角。

他竟然在她离开的时候,有种诡秘而不舍的感觉。

影影绰绰,他看着她的背影,不太高,却也不算太纤弱。淡蓝色宫裙似乎大了些,挂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荡。

那晚直到深夜,段荣春也没有睡着。

毕竟也是睡了将近半个月。他艰难地试图侧过身。

如果忽略掉腿上还隐隐作着的痛,他已经能起身了。

那么几缕月光从窗缝中照进来,看起来是那么温柔缱绻。

段荣春记不起来他有多久没有仰望这宫里的月亮。

月亮和太阳,都是那么平等,无论你在乡野或是皇宫,看见的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是,没有几个人敢直视太阳。就好像没有几个人敢与心中真实的自己对抗。

他胸口翻涌起一阵火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扶着床头起身,抽下那窗闫便要开窗。

——窗外寻不着圆月,只有一弯小小的月牙,静静地高挂在这夜空,等着人来赏它、赞它。

自然也是,腊月初,怎么可能有圆月。段荣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这久违的月亮,有的人看它是芽儿,娇嫩的、易碎的,在他这里就全变成了冷月弯钩。

那把小钩子是狡黠的,划开他的心寒心烦,哗啦啦落下一个陌生人的笑、声音、泪珠……

冷风一吹,他头晕眼花地躺回了原处,久久思忖,忘记了关窗。

双杏回厢房时安兰已经睡下了,她甜蜜地笑着,搓了搓被冷风冻红的手,将安兰枕边的蜡烛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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