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51)

梁瑾任由他给自己擦脸,浓烈的酒气熏得满脸都是,他头一次觉得,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抽了抽嘴角,“本郡王心善,看不得难民吃苦,不行吗?”

钟子明笑出了声,又被梁瑾狠狠瞪了回去,只好道:“你若真想救那些难民,不如去找柳尚书。”

梁瑾一愣,“我寻那个老古板干什么,他管得是礼部,又不是户部,若要解决难民困境,要找户部的张尚书,和工部的贾尚书才是。”

钟子明嘿嘿一笑,“难民的事情又不是小事,你以为这两个尚书都是瞎子聋子,不知道吗?你要是去寻他们,没结果不说,恐怕还要招来麻烦,你听我的,去找柳尚书。”

梁瑾把头一别,“我不去,我一见到那老头子就心慌胸闷浑身不舒服。”

钟子明揶揄他道:“没想到这京城还有个让你这么怕的,难得难得。”他想了想,“你不愿意找柳尚书,就去找他孙子,那个小柳大人,他肯定也能给你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柳邴奚?”梁瑾脸上表情一言难尽,过了好久才勉强点了点头,“算了,小古板总归比老古板要好一点。”

但事实证明,小古板年纪虽小,却实在不好相与,梁瑾拧着眉看柳邴奚端坐在茶桌前,纹丝不动,一言不发的模样,心里攒着一团火气。

不知过了多久,柳邴奚将盏中茶沫去了,而后浅饮一口,方才开口,“郡王爷竟会关心难民一事,下官实在惊愕。”

说是惊愕,但你从他神情里是寻不到一丝惊一丝愕的,眉目淡然,唯有低头翻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知名的情绪,却很难轻易捕捉到。

梁瑾最不爱和读书人打交道,因他觉得这书读迂腐了,脑袋也不大灵光,说起话来陈词滥调一套又一套,迂回百转个没完,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来的快活自在。

不过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亦不好发作,他勉强压住火气,耐着性子道:“你可有良计?”

许是难民一事事关重大,柳邴奚这回没再和他兜兜绕绕,而后定定一敲,抬眸道:“有。”

第48章

柳邴奚的法子简单又粗暴,一度让梁瑾怀疑根本不像是他想出来的,倒更像是自己的作风。

那就是在棚区以他承安郡王的名声,广赈粮灾,再给那些难民分发被褥棉衣,因为棚区简陋,难民难以出来,他就叫人运进去大批木材泥瓦,让难民自行搭建住处,多劳多得,这样一来,既解决了难民的衣食住处,又完全不违反官府制定的规矩。

相比较于官府的冷酷无情,承安郡王却能体恤民情,救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时间,不仅仅是在难民中,即便是京城达官显贵之间,也颇有声誉。

可当梁瑾将这个消息和蒋含娇说时,她却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梁瑾这法子并不能算是十全十美的好主意,它虽然明面上没有违反官府规定,但实则等于是在打官府的脸,两相对比,立见高下,这不是在明晃晃的和世人说,官府做不到不敢做的,他梁瑾却敢吗?

她去棚区赈粮了一段时间,这其中不乏有过这种想法的勋贵,譬如那秦远,曾就动过心思,奈何家中不同意,说不许他做这种出头鸟,也就暂且搁下不提了,没想到梁瑾竟这么横冲直撞,冲在了最前面。

蒋含娇虽知道梁瑾身份特殊,乃是先帝之子,若先帝不曾禅位,那么最起码也是个亲王,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今皇帝即便是他的亲伯伯,可有些地方还是不得僭越的。

她难免忧心道:“你这样做,就不怕得罪人吗?”

梁瑾为了讨好媳妇,哪里还会管得不得罪人,他说无妨,“也不是什么大事,想来即便是让户部工部失了几分颜面,但到底是救了那么多性命,陛下那边就算知道,也不会怎么样的。”

得了这话,蒋含娇仍是放心不下,她隐隐约约之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她深知梁瑾天资不差,但为人处世过于单纯,善恶分明,非要在哪里狠狠跌一跤才能长记性,哪日他被人利用做了靶子,恐怕还不u知道。

事实证明蒋含娇的忧心不是假的,当京城中小儿都开始传颂承安郡王的善名时,他被皇帝叫进了宫。

与他一同的,还有户部尚书,工部尚书,长阳侯,以及端王。

皇帝先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叱责户部工部办事不利,没有把难民的事放在心上,致使民怨沸腾,而后又说端王监事不力,深感失望,最后又将难民一事全权交给了长阳侯负责。

一番折腾下来,皇帝才把目光移到了梁瑾身上,那虚拢的几分笑平铺在脸上,浅薄至极,只是那冕旒天然形成了一道垂帘,将他神情遮的不太真切。

“瑾儿,你这次做的很好,若没有你,这六部办事,简直是一塌糊涂啊。”

分明是夸赞的语气,但不知为何,梁瑾却听出了一丝别的感觉,只是那感觉一闪而过实在太快,容不得他多加琢磨,便俯身回话,“陛下谬赞了,侄儿也不过是不忍心看难民食不果腹,当不得什么。”

皇帝闻言,微微撇过头,去看长阳侯,“侯爷以为此次瑾儿行事如何?”

长阳侯眼观鼻口观心,一派镇定,拱手道:“郡王至纯至善,上佳。”

“只是纯善?”皇帝乘胜追击,死死盯着他,“朕倒觉得,瑾儿有大谋略,从前是藏拙了。”

长阳侯一笑,从容不迫道:“若有谋略,自是最好,当为陛下尽忠,为大梁效力。”

至此,皇帝才将一双阴鸷的眼挪开,又吩咐几句,独留了长阳侯下来,其余人一并散去。

殿外,端王和梁瑾一道往前走,二人虽为堂兄弟,但因为天生身份不同,从小也没有怎么亲近,不过说上几句话倒不是什么难事。

端王含笑道:“不曾想瑾弟你此番如此有魄力,倒叫本王刮目相看了。”

梁瑾还没从皇帝那里回过神,乍一闻言,有些失神道:“这算什么魄力,鲁莽罢了,不过今日我瞧皇伯父好像不大高兴,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端王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后转了话题,故意诱导人道:“上回你上我这里打了招呼,要替一个友人走刑部官司,本王听说,这友人是名女子,而且十分貌美?”

因着上一世的事情,梁瑾对于蒋含娇的任何消息,都有意防着不想让端王知道,虽然上一世端王也是被人下了套,这一世端王还并不相识,但他总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听端王说到蒋含娇,梁瑾下意识立刻警惕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端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警觉弄得一愣,随即弯了弯唇道:“你三天两头往那位姑娘家里跑,酒也不喝了,花楼也不逛了,什么宴会都不见你身影,那些贵公子们早就连连称奇,稍微一打听,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吗?”

梁瑾听他这么说,稍稍松懈了一些,“就是在金陵认识的一个姑娘,有些交情,她这回上京来有事,一个女儿家诸多不方便,我一向心善,难免多照应一些。”

端王似笑非笑打量着他,没再追着此事询问了。

夜里,柳府书房,一盏素灯,一张棋盘,二人对弈,各执一子,却同是一心。

“今日御书房中,发生了何事?”

“左不过是疑到了我头上,把我叫过去,上演一出杀鸡儆猴,又旁敲侧击询问情况。”

“你的意思,是皇帝已经怀疑你和郡王私下勾结了?”

一子落定,长阳侯微微一笑,“咱们这位皇帝也是老了,大不如前,想留个好名声,又不肯轻易放过,但凡有些风吹草动,他都如临大敌,说到底,还是这皇位来得不明不白,坐着也不安心。”

柳宾容肃着脸,眉目却并不紧凑,“这一招打草惊蛇倒是不错,只是若不想法子把兵部牵制住,皇帝恐怕就要对郡王下手了。”

长阳侯摸了一把胡子,“朝中武将名衔虽多,但大多都是没有实权的,不过一个空壳,若说牵制,骠骑将军秦武手下倒有兵力,又有护城兵马司在手,可做不时之需,待我那儿子从边塞回来即可。”

自梁瑾从皇宫回来,第二日户部就传了消息,让他在家先歇着,不必再去办事,梁瑾一头雾水,偏生来传话的人是个笑面虎,毕恭毕敬说话,但都是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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