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5)

但姑娘到底年轻脸皮薄,每常遇上来要钱的,即便憋红了脸看不惯这些人,回头还是要把钱掏出来。

但这回不一样了,如果说从前的姑娘只是不甘心,生气,无可奈何,才故意拿话挤兑人,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么现在的姑娘就是实打实的铁了心,要和蒋家彻底划清界限。

江梅是真为她高兴,但今日老太太的一句话,却让她又忧心起另一桩了,“只是这样闹,老太太那边会不会故意不给姑娘挑一门好亲?”

蒋含娇微微挑了挑眉,亲事?她才不担心亲事呢,只要这辈子再也别碰上梁瑾,遍地都是好亲事。

毕竟以她的身家和样貌,在金陵城找个家境殷实,为人忠厚,爱她疼她的男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主仆二人慢慢往前走着,蒋含娇和她说,“蒋家要是不替我找,咱们就去找姨母,怕她们做什么!”

正说着,迎面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宝蓝绫裙,胭脂色衫子,挽着圆髻,乍一看和蒋含娇有三分相似。

正是蒋含娇的姨母,小杨氏。

“刚才说什么要找我呢。”小杨氏笑盈盈走过来,她有一对酒窝,每回笑都甜滋滋的,长这么大,蒋含娇一想起姨母,首先就是她的那对酒窝,不论是嬉笑怒骂,都是极动人的。

小杨氏在她心中,算是为数不多真心待她好,对她着想的人。

只是可惜,上辈子她一门心思扑在怎么嫁给梁瑾上面,小杨氏的许多肺腑之言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到最后追悔莫及,每每捶胸顿足时,总要最先想起小杨氏,只可惜那个时候斯人已逝,生者再怎么悔不当初,也是于事无补。

蒋含娇见了人,难免眼圈就泛红了,她极力压抑住颤抖的声音,露出个笑脸道:“说姨母要求给我说亲事呢。”

这声音落在小杨氏耳中,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却难以言说,她正了神色,转头去问江梅,“你家姑娘是从哪里来的,出了什么事?”

江梅老实,一五一十的把事说了,“姑娘是打长春院回来的,老太太说下月要办寿辰,账上转不开,要问姑娘从城南几家胭脂铺上支出一万两,姑娘不愿意,老太太便拿姑娘的亲事说事。”

那些产业田铺里,城南的胭脂铺收益是最好的,每年都能生出好几万的进账,这蒋家张口就要从胭脂铺的账面上支钱,真是会割肥肉。

小杨氏深知自己这个外甥女虽然表面厉害,实则是个色厉内荏的,年纪又小,哪里顶得住这些吸血鬼。

乍一听这事,她登时眼提的老高,破口骂道:“活丑的老太婆,自己要办寿,反倒惦念起孙女的私产,还拿亲事做挟,一把年纪了还充母皮丢,看我去不把她的脸皮给撕下来,问问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家!”

说着她挽起袖子,露出赤白臂膀,就要往长春院去。

蒋含娇忙道:“姨母莫急,这事我没应。”

小杨氏愣了一下,一旁江梅添话道:“不仅如此,姑娘还将老太太,大夫人她们一通儿骂了,老太太差点气得背过去了。”

小杨氏眨巴了两下眼睛,喜笑颜开,“小娇娇,通窍了?”

蒋含娇露出一排贝齿,很神气道:“往后她们一个子儿也没想从我这里讨到,还有以前拿的,统统都要她们吐出来。”

小杨氏也不在意自己长辈身份,和蒋含娇搂脖子搭肩凑在一块,宛如姐妹一般,“就该这样,这事做的痛快!蒋家这些人,表面看上去风光,其实内里都烂根了,只要有银子,亲生女儿都能叫他们卖喽,你如今也大了,她们再想像从前那样拿捏你,简直是做梦,娇娇放心,你的亲事蒋家人不上心,自有姨母和你姨夫给你操心,不必怕她们!”

蒋含娇心里暖融融的,她知道姨母并不是说假话,其实上一世她及笄以后,姨母也的确为她的亲事来回奔走,亲自相看,挑了好几个殷实忠厚的人家,只是那个时候她一遇梁瑾误了终身,再加上郡王之尊,哪里再能看上这些金陵城的人家,拒了姨母的好意,削尖了脑袋要往京城钻。

“我晓得,姨母是最疼我的。”她哑了嗓子道。

小杨氏无不心疼的摸了摸她的鬓边,也跟着哽咽了,“好孩子,你爹娘去得早,这家里又腌臜,姨母怎么能眼睁睁看你受欺负,若不是你姓上那个蒋字脱不得,姨母早就把你接回自己家里养着了,你要是实在住不下,就来姨母家住上一段时间,也免得每日和那些人一个屋檐下,活活受恶心。”

蒋含娇压了压眼角,努力笑道:“不,我不走,这座宅子都是我娘的嫁妆,还有蒋家这些年的富贵,是我爹娘用命换回来的,我会一点点全部拿回来。”

第5章

说到如今的蒋家,除了发家的老太爷,整个金陵城都会不忘提一嘴蒋家的三老爷,也就是蒋含娇的父亲,蒋庆韫。

都说长子重视,幼子偏疼,中间的最受冷落,这话是一点不假,蒋庆韫排行老三,虽然是老太太嫡出,但是一直是老太太最不喜欢的那一个,他和老太爷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如出一辙的相似,为人刚正不阿,从不会拉下脸像老四那样亲昵撒娇,讨老太太欢心。

但他天资聪颖,十七岁便中了举人,在殿试中得了二甲进士,京城做了两年官,后转回金陵做提举常平司副使,位及六品。

当时金陵城皆言‘帅、漕、宪、仓’蒋家父子就占了其中两位,等于握住了金陵一半的命脉。

而蒋含娇的母亲,杨氏,乃是出自金陵城的富商之家,杨家不止在金陵,放眼整个江浙,都是赫赫有名的,一个有钱,一个有权,那个时候的蒋家真可谓是人人艳羡。

但随着老太爷的离世,蒋家少了支柱,自然就有眼红的来踩一脚,蒋庆韫被人弹劾,虽然没有丢掉官职,但也被调派到了偏远之地。

而当时因为杨氏正怀着蒋含娇,身子大,不能随同前往,遂留在了金陵。

蒋家由老太太做主后,积攒的钱财很快被挥霍一空,不得已卖地卖铺子,到最后入不敷出,连宅子也没了,不得已,杨氏只能把自己嫁妆里的宅子拿出来,给蒋家人住。

后来蒋庆韫发了疟疾死在任上,杨氏肝肠寸断,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最后也走了。

小杨氏只当她的话是意气,再怎么厉害,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哪里能对付得过这一大家子人,以前那些讨不讨回来的不重要,她只在乎自己的外甥女有没有受了委屈,过得好不好。

蒋含娇抽了抽鼻子,又问道:“碧星呢,刚才在我那里,后来听说姨母来找她了,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一提起这个女儿,小杨氏又叹气又无奈,“已经送到马车上了,这个小丫头,原是她爹太纵着她了,把好好一个姑娘家养得比男孩子还皮实,整日里摸鸡打狗,是没一日闲下来的,这不,前两天在清顺斋把蒋红瑶给打了,听说人胳膊差点折了,我只能拉下脸子,带着她来蒋家看一看人。”

小杨氏做事还是很公私分明的,她再不喜欢蒋家人,但也有分寸,知道这事是碧星下手忒重了,便带着礼上来探望,不过至于二房见不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蒋含娇想了一下,刚才在长春院,的确是没见到二房的人。

“碧星不是那种安静的性子,她活泼好动,以后自有她的福分,姨母不必太忧心。”

蒋含娇记得,在她病入膏肓时,依稀听到了碧星成婚的消息,嫁得是京城中的一个将军,听说二人还是在马场打架认识的,那将军对她极好。

小杨氏哎哟一声,“什么福分,我只盼着她不给我惹祸就谢天谢地了,至于碧云,我定不能让她和姐姐学坏了,如今已经请了女先生在家学着教刺绣弹琴,好好磨一磨她的性子。”

印象中,碧云的确是更为娴静些,虽然小杨氏嘴里说着碧星,但脸上却并没有真正生气不满的神情,蒋含娇眉眼含笑,其实碧星的性子是随了小杨氏,打了蒋红瑶,其中未免没有几分因着护自己的缘故。

姨母这一家,都是实实在在的好人。

回了云阁,海棠已经带着人把蝉沾完了,正搬了张杌子坐在廊下喝水,见蒋含娇回来,忙放了水碗来迎人。

海棠眼儿从江梅身上打量一圈转回来,笑道:“老太太唤姑娘有什么事,江梅手脚笨重些,可有把姑娘伺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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