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夺在进去前,表示:“我就不进去打扰叔叔了。等叔叔身体稍微平稳些,再来拜访。”
傅岚心道这孩子也是有心,没在这时候急着表现而是为着孟伟平的身体着想。
“软软,你和沈夺说几句。”傅岚长吁一声,“我先进去守着你爸。”
孟阮和沈夺去了楼梯间。
“这段时间我可能顾不上你了。”孟阮说,“我爸那边……”
沈夺揉揉她的头,“我知道。”
孟阮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们的手上。
“都怪我自作主张去找你。都怪我……”
沈夺张口,她又抢先继续说:“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这么辛苦。你在夕江虽然埋没了你的才华,但那也是一种淡泊清闲的生活。现在为了我,你得去争、去拼,但即便这样也……”
沈夺拥她入怀,心疼地皱起眉头,说:“不许说这样的傻话。”
孟阮拽着他的衣襟,摇头道:“你的压力太大了!如果不是我,换做其他人,你一定不会……”
“没有其他人。”他说,“永远不会有其他人。”
有了她,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沈夺松开女孩,轻轻拭去她的眼泪,说:“这些从来不是压力。即便是,如果挺住了压力就可以拥有你,再大的压力都没有关系。我能扛住。”
孟阮自己抹抹眼泪,再次抱紧他。
两人依偎片刻。
孟阮还要赶紧回病房陪伴孟伟平,不能再耽搁。
沈夺推开铁门,刚出来,傅岚从病房探出身子,喊道:“软软,快!你爸醒了,正叫你呢!”
孟阮大喜,小跑着过去。
沈夺担心她的脚伤这么反复折腾真要留下病根,便一把将人抱起送进病房,但是在拐角处将人放下,没有露面。
“爸。”孟阮笑道,“您感觉怎么样了?口渴吗?”
孟伟平无力地笑笑,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脸。
“就惦记女儿。”傅岚佯装抱怨,抹去眼角的泪珠,“来,软软,喂你爸喝点儿水,这嘴唇都干了。”
孟阮照做,可孟伟平却摇摇头。
“爸,您是哪里还不舒服吗?我叫医生去!”
孟伟平拉住女儿的手,双唇微启,好不容易才找到声音,说:“软软,答应爸一件事。”
孟阮点头,“您说。”
“和……和……”孟伟平咳嗽起来。
傅岚想给他抚气,他还是摇头拒绝,坚持把话说完:“和沈夺分手。”
孟阮一愣!
她下意识往回抽出手,余光往沈夺所在的位置投去,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僵住。
“软软,答应爸。”孟伟平再说,“沈夺不适合你,你不能……咳咳!咳咳咳!”
傅岚按下护士铃。
不多时,医生赶到为孟伟平做检查。
孟阮怔怔地站在一旁,既不敢去看那边的沈夺,也不敢看面前的父亲,整个人好像是踩在跷跷板上,两边都是万丈深渊。
“软软……咳咳!”孟伟平不肯放弃,“你答应爸爸啊!”
王医生忙说:“孟部长,您千万别激动!小心身体!”
孟伟平脸色煞白,还在说:“软软,说话!你答不答应爸爸?”
孟阮张张嘴,余光看到沈夺那边动了下,她猛地扭过头,就见他小声说:“先答应,别让叔叔着急。”说完,他还笑了下。
孟阮心口疼。
“孟阮!你到底……咳咳!你……”
傅岚同样两头为难,急道:“老孟啊!你干什么非得逼她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咱们先治病,回头再……”
“不行,不行……”孟伟平呼口气,自言自语,“老李也没了,没了。我……”
孟阮忽而上前半步。
“爸,您让我分手,能给我一个原因吗?”她说,“就像我想学法律,您却始终不肯同意一样。是不是我爱的东西您都看不惯?如果是,起码给我一个理由……您知道您这样强硬地管制我有多伤我心吗?”
孟伟平一听“法律”二字,瞬间瞪大眼睛,呼吸也困难起来。
“老孟!”
王医生赶紧叫护士去注射剂来,准备再次抢救。
孟阮麻木地看着大家手忙脚乱,脑子里一团雾气。
——“爸,我想报考B大法律系!”
——“不行!”
——“为、为什么啊?爸,我想学法律。就像您和舅妈那样……”
——“不行就是不行!你敢学法律就别认我这个爸爸!”
……
孟阮知道不该这样和爸爸说话,至少不是在这个时候,她应该按照沈夺说的那样,先让爸爸安心养病。
可刚刚那一瞬间,她压抑得太久控制不住。
她从头至尾都无法理解最爱她的父亲为什么最不支持她爱的东西?难道父爱和自己的所爱是矛盾的吗?
“爸……”孟阮茫然地向着病床走去,“对不起。我……”
“出去!”
傅岚指着门口大喊。
“妈……”
“出去!”
第55章 五十五支晚安曲
沈夺先带孟阮离开医院。
女孩坐在车里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前方。
沈夺腾出手摸摸她的脑袋亦或是握着她的手, 反复告诉她“叔叔不会有事”。
她始终没反应。
直到行驶到岔路口时,孟阮忽然说:“左转。我想回家拿些东西再去公寓。”
沈夺依她。
反向折腾一圈, 孟阮从孟宅抱出来她买的砂锅。
回到车上,她又说:“我还得去菜市场买食材。”
沈夺扫了眼她的脚, “你回公寓。想买什么告诉我,我来买, 很快。”
孟阮想想, 同意。
沈夺拎着食材回到公寓时, 已经是日落时分。
安静过头的屋子里,女孩抱膝坐在沙发上, 昏黄的余晖洒在她单薄的身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暖调,反倒是映衬出无限的寂寞与惆怅。
沈夺将东西放进厨房, 缓步向女孩走去。
“软软。”
他握住她的手, 冰凉。
孟阮稍稍抬头, 小鹿眼水红一片。
她像是个做错事的无助的孩子, 哑声问:“爸爸会不会让我气坏了?”
“叔叔没事了。”沈夺将人紧紧抱进怀里,给予她最大的温暖, “我给阿姨打过电话,阿姨说叔叔现在状态平稳。”
孟阮一把抓住男人手臂,无声哭了出来。
***
将近九点,傅岚来了。
孟阮缩在沙发里不敢看傅女士,想问问爸爸的情况只好给沈夺使眼色。
“叔叔怎么样?”沈夺问。
傅岚看着女儿, 心口泛疼,回答:“没有大碍,已经睡了。”
孟阮闻言,紧扣的手松快了些。
沈夺又说:“厨房有新熬的红豆粥……”
傅岚摆摆手,“你不用忙。坐下,我有话和你们说。”
客厅内。
傅岚坐在单人沙发上,对面是紧挨着沈夺的孟阮。
“软软,妈今天的语气重了些。”傅岚说,“只是当时你爸的情况,我得……”
“我明白,是我说话不分场合。”
傅岚点头,叹息道:“明白就好。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永远都不会真的责怪你。这次你和沈夺的事,你爸做得是过了些。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沈夺拍拍孟阮的手,她紧绷的神经又松快些,等着后面的话。
“第一,自然是沈夺妈妈的事。”傅岚说,“俗话说,不知者不罪。这事沈夺也是自责,你爸不该再把责任推给他。可这件事踩了你爸的雷区,你爸很难想得通。而第二件事,就是你李叔叔的不幸离世。这件事……还是你爸爸的雷区。”
三十年前,孟伟平风华正茂。
那时他是政法大学的明日之星,怀着崇高的理想随时准备为法律事业贡献全部力量。
大三时,孟伟平因为成绩优异到了当时颇有名气的律所实习。
这家律所的律师新秀是上一任政法大学的明日之星——徐茹。
孟伟平和徐茹二人师姐师弟友谊匪浅,时不时一起讨论案件,憧憬将来能为蒙冤受屈的人伸张正义,还他们一个公道。
徐茹的男朋友有个妹妹,和徐茹情似姐妹。
某天,这位妹妹来找徐茹吃饭,意外撞上了正在影印文件的孟伟平,两人一见钟情……
这位妹妹便是傅岚,而徐茹就是傅赢川的母亲,也就是孟阮的舅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