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晖映着红了半边天,笼住了昭明宫满园新培植的玉兰。如玉的容颜亭亭玉立在白玉兰下,人花相绰,纵然是盛开的花朵也逊了三分。姚园失神,她一直知道二师姐美丽,以往不仔细看,而今才知道,什么是闭月羞花之貌。
彼时,杨萱妍和都彦歆也是激动欢欣,当日的小师妹已是他人妇了呢!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两人高兴归高兴,礼数却半点不敢忘记。
“说什么拜不拜的,一家人,还这么客气。”姚园不等她们俯下身,便快速地扶住两人。
杨萱妍很开心,小师妹还是那么善良。她握住姚园的手,正色道:“娘娘不让民妇行礼,便是太一峡谷失了规矩,让世人诟病,说娘娘的家人恃宠而骄。”
姚园手一僵,有些失落,只得松了手,受了大礼。
杨萱妍心思细腻,她执起姚园的手,温柔地说:“我们的心是一家人,一个礼算什么,不多是给别人看的。”
姚园释然,二师姐还是那么温柔:“一路风尘,二师姐还怀着身孕,想必累坏了,快进来歇歇,仔细晒着了。”
“那里就那么娇贵了。”杨萱妍虽好笑姚园的担心多余,心里却有一汪化不开的湖水缓缓流淌,极为舒心。
“师妹,你屋子里真凉快,跟秋天似的。”都彦歆一迈进宫门,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胜过高秋,不由的称赞起来,“外面净是些白玉兰,树木不甚高大,遮不住夏日的艳阳,原想宫殿里应该极为闷热,不想竟这般舒爽,当真一丝夏天的热气也没有。”
姬元懋也不知道那里得到的信息,知晓姚园体寒,即怕冷也怕热,故,还未入夏,消暑的冰块、摇扇、团扇及各种健胃清热的食物都准备了足,就怕姚园热着。
杨萱妍了然地笑道:“一路上都在听刘侍卫讲皇上待师妹如何好,起初还有些疑问,现在倒是有些可信了。”
“刘侍卫?”姚园纳闷,“可是四娘?”
“除了她还有谁。师妹,你不知道,刘四娘的嘴巴可毒了,处处针对我。”提起刘四娘,都彦歆一脸不满,忙不迭的告状,“不就仗着力大无穷吗?单论武艺不一定打得过我。”
姚园更奇了:“四娘在我身边时日不短了,向来寡于言语,从不多话,更不要说招惹别人。五师姐说的和我记忆中的是一个人吗?”
“当然是了。不信,你问二师姐。一路上,她没少给我气受。”都彦歆大呼冤枉,不曾想,刘四娘挺会伪装的,在师妹面前装的敦厚老实,转脸便是一副恶奴才的嘴脸。
杨萱妍笑道:“你别听她胡说。这妮子耐不住冷清,来的途中吵吵闹闹,刘侍卫受不住才说了两句,结果这妮子便上了瘾了,处处找刘侍卫的不是,两人一路吵到曲平,闹得我的头都大了。”
姚园不可思议地看向刘四娘,真是奇闻啊!向来金口难开的四娘竟然和五师姐吵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四娘被姚园看的不好意思,脸一红,瞪了都彦歆一眼,向姚园施了礼,惊慌失措地出去了。
姚园别有深意地看着气急败坏的都彦歆。五师姐虽说性子活泼,但向来知礼,与人说笑也是适可而止,从不胡搅蛮缠,怎么对四娘态度如此激烈,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好了,好了,就你话多。那刘侍卫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人,你该尊重些。”杨萱妍怕都彦歆心直口快不小心得罪了人,少不得警戒几句。
“皇上的人怎么了,不过仗着力气大些而已,单论武功不一定打得过我。”都彦歆不服气,辩驳道。
姚园晓得五师姐一向喜欢强大的女子,便将刘四娘的本事吐了几分:“五师姐太小看她了。刘四娘从小力大无穷不假,但她最拿手的却是剑术和易容术。听皇上说,当年训练一百多名男子,竟没有一个比得上四娘的天赋。皇上也是因她武功颇为了得,且心思缜密,少言寡语才派了来保护我。认真说来,倒是委屈了她,在我身边当个小小的侍卫。”
“是吗?看不出来呀。”都彦歆一脸不可置信,“闷葫芦一个,一点乐趣也没有,说上两句话还活活气死人。”
姚园不再多说,缘分是件是奇妙的事,有时候故意而为之却适得其反,顺其自然却柳树成荫。
“明日我们去畅春园避暑,两位师姐住在喜雨山房,极为幽静。皇上知道你们要来,特意嘱咐我安排在园子里为你们接风,也好认识认识家人。”
杨萱妍、都彦歆有些受宠若惊,连说不敢。虽说皇家对太一峡谷极为尊重,但宴请两个名不经传的女子还是头一回,那里敢接受呢。最后还是在姚园的再三劝说下才勉强应允了。
启动那日,姬元懋特意拉了姚园坐在龙撵上,以示帝后恩爱。
四宜书院比不上昭明宫大气宽敞,胜在精致婉约,颇有一番江南小调的韵味。
“喜欢吗?我以前听你说喜欢江南的建筑,正好四宜书院相符,便着意让人收拾了,添了几盆青竹,在夏日繁华中透着几分清凉,倒也舒心。”姬元懋忙完事务,第一时间赶了来。
“有诗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见翠竹作为花中四君子,的确有它的妙处。”姚园摸着亭亭净值的青竹,爱不释手。
“你若喜欢,园子西面有大片的湘妃竹,我让人移植过来,给你盖座竹园。”姬元懋难得见姚园钟爱一物,兴之所至,提议道。
姚园即刻拒绝了:“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只是太劳民伤财了,还不如用在实事上,为老百姓谋些福利。若真是喜欢,时常去看看也就是了。”
姬元懋深知姚园一向节俭慧智,如此大兴土木,定不会应允,失落之余存了个小心思。昭明宫后殿有一片地,植了许多水芙蓉,不如将之换成凤尾竹,到了盛夏,便与园园同椅品茗,问竹知香,岂非美事。
“想什么呢?”姚园观她呆呆的,时不时笑两声,莫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我给你说,不许有坏心思。你若想让我的后位坐的安稳,便打消那些念头。我听说南方水灾,国库调了三百两银子犹显拮据,切不可在百姓的饥饿上奢靡浮华。”
“我知道。身在帝位,我自会心系黎民百姓。”提起江南水涝,姬元懋一筹莫展,还好园园贤德,心怀仁慈之心,不然真要惹人非议了,“说到水涝,让人头疼。年年加固堤坝,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了,成效却甚微。也不知道工部的老家伙吃什么的。
姚园抚平她紧皱的眉,为她揉着太阳穴解乏,不紧不慢地说:“朝廷开科举选拔人才,大多考察经义、文章,对实事用处很少。治理水利灌溉,需要专业人才,而朝廷很少启用这样的人,若是破例开考一些专门的科目,比如水利、农业、建筑、机械……或许有意外之喜呀。”
姬元懋眼前一亮,欣喜地抓住姚园的手:“对呀!术业有专攻,若是招揽一些奇才志士,许以官职和俸禄,比那些满口酸话,只会礼仪伦理的老学究强多了。用了午膳,我便招顾承章来,由他全权负责此事。”
姚园见她行事不拘一格,很是开心,只是想到那些酸腐的大臣,少不得叮嘱两句:“你能实施下去很好,但也要主意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招揽之人要有真才实学,且人品端正。还有,万不可说是我的提议,以免惹得大臣非议。”
“这怎么行,明明是你的主意,也是利国利民的大举……”姬元懋为姚园叫屈。
姚园抢过她的话:“是我的主意不假,但我是女子,又是皇后,朝臣会以干涉朝政之罪议论我。再说,只要实施下去,能够实惠于民,谁的主意又有什么要紧。先前明月郡主的事,我已经僭越了,还好当时我并非倡导者,拿主意的也是你这个皇帝,身后又是紫阳公主,那些大臣和亲贵不过是觉得我偏心女子一些罢了,可是这件事是关乎黎民百姓的大事,那些大臣不会轻易罢休的。”
“园园,委屈你了。”姬元懋拉过姚园,将她抱在怀里,愧疚地说:“你本该遨游天下,却因为我深锁宫墙,埋没了才华。其实,我何尝不知道你的才华不低于范玮琛,只是世人对女子苛刻,纵然我为帝王亦不可大举改革,还你一个自由的天地。”